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划破死寂,萧璟只觉得肩胛骨快要被生生撕裂,两名身着玄黑甲胄的酆都鬼卫如拖死狗般夹着他,冰冷的甲片蹭得他脖颈生疼。
他刚想挣扎,便被一股巨力猛地掼在地上,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疼得他眼前发黑。这地牢比传闻中更显阴森。
墙壁上嵌着的幽蓝鬼火忽明忽暗,将潮湿的石壁映得如同鬼魅的脸,空气中弥漫着铁锈、霉味与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地面上凝结着滑腻的水渍,萧璟撑着手臂想要站起,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黏腻,低头一看,竟是半干涸的血污,不知是哪个倒霉蛋留下的。
就在他惊魂未定之际,不远处的黑暗中突然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如同惊雷滚过,震得头顶的土屑簌簌掉落:“鬼王!你这龟孙!给老子出来!”
吼声雄浑有力,即便隔着数丈距离,也带着一股慑人的侠气,只是其中掺杂着难以掩饰的愤懑与不甘。
紧接着,便是铁链剧烈晃动的“哐当”声,似乎有人正拼命挣扎,却被沉重的枷锁牢牢困住。
“有本事跟我较量功夫!使下三滥的手段囚禁老子,算什么好汉!”那怒吼声再次响起,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萧璟心头一凛。
他虽久居市井,却也听过不少江湖传闻,能有这般气势,又被鬼王囚禁在此的,会是何人?
他挣扎着挪到墙角,借着鬼火的微光望去,只见黑暗的尽头,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被铁链锁在石壁上。
那男子衣衫褴褛,布满了干涸的血痕,长发凌乱地垂在肩头,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露出的下颌线条刚毅,即便身陷囹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宛如一头被困的雄狮。
他并不知道,这怒吼的男子,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公孙锷。
公孙家乃是传承三百年的江湖世家,历代高手辈出,而公孙锷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自幼习得公孙家独创的“流云剑法”,这套剑法灵动飘逸,快如闪电,又兼具刚猛霸道,剑招变幻莫测,公孙锷将其练至化境,三十岁便已纵横江湖,未尝一败,江湖人称“剑神”。
多少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在他剑下走不过三招,就连号称“武林第一庄”的浣花山庄庄主,也在十年前的泰山论剑中,被他一剑挑落佩剑,心服口服地认输。
这样一位顶尖高手,若不是鬼王张恒使用毒计,根本不可能被擒。
萧璟只听过鬼王的凶名,却不知其具体来历。
传闻鬼王张恒原是魔教余孽,野心勃勃,手段狠辣,这些年靠着收拢江湖败类,势力日益壮大,早已不满足于偏安一隅,一心想要一统江湖,甚至觊觎天下。
他之所以对公孙锷痛下杀手,全因一张虚无缥缈的藏宝图。
江湖上早有谣传,公孙锷在一次游历中,于一座上古遗迹内机缘巧合得到了一张藏宝图。
据说那宝藏中不仅有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更有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和足以装备十万大军的兵器甲胄。
若是得到这份宝藏,鬼王的实力将如虎添翼,一统江湖便指日可待,甚至有了问鼎天下的资本。
张恒对这藏宝图垂涎三尺,可他也深知公孙锷的厉害。
公孙锷的流云剑法独步天下,自身内力更是深不可测,若是正面硬拼,即便他麾下有千军万马,也难免两败俱伤,甚至可能被公孙锷反杀。
反复思量之下,鬼王便想出了一条毒计。
他派人在江湖上四处散播消息,称有人觅得早已失传的剑圣裴旻的七星剑法剑谱,而取得剑谱的,正是江湖上有名的盗墓贼胡一鸣。
传言胡一鸣相继挖掘了十三座唐墓,这些墓主人皆与剑圣裴旻关系甚密,最终于裴旻小女儿的墓中寻得了剑谱。
这裴旻乃是前朝剑圣,其七星剑法被誉为“天下第一剑法”,招式精妙绝伦,威力无穷,可惜早已失传数百年,成为江湖中人遥不可及的传说。
公孙锷是个不折不扣的剑痴。
他一生痴迷剑道,对天下名剑、绝世剑法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
为了钻研剑法,他曾隐居深山三年,每日对着瀑布练剑,只为领悟水流的灵动;也曾不远万里前往西域,只为观摩一座古墓中留存的剑刻。
当“七星剑谱重现江湖”的消息传到公孙锷耳中时,他顿时心痒难耐,早已将藏宝图的传闻抛到了九霄云外。
在他看来,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比不上一本绝世剑谱的诱惑。他当即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四处打探胡一鸣的下落。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胡一鸣早就投靠了鬼王张恒。
这一切,都是张恒精心布下的天罗地网。
半月后,公孙锷终于在江南一座偏僻的小镇找到了胡一鸣。
那胡一鸣身材瘦小,贼眉鼠眼,见到公孙锷时,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一口一个“公孙大侠”,显得恭敬无比。
“久仰公孙大侠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胡一鸣搓着手,笑得一脸讨好。
公孙锷性子耿直,心中只惦记着剑谱,开门见山问道:“胡公,江湖传闻你寻得七星剑谱,不知是否能拿出一观?在下愿以重金相谢。”
胡一鸣眼珠一转,脸上笑容更盛:“公孙大侠说笑了,什么重金不重金的,能让您这样的剑坛泰斗品鉴剑谱,是小人的荣幸。您一路奔波,想必饥渴难耐,先喝杯茶歇歇脚,小人这就去取剑谱来。”
公孙锷一路风尘仆仆,确实又渴又累,加之他见胡一鸣态度恭敬,言语诚恳,心中毫无防备,便点了点头。
胡一鸣连忙倒了一杯热茶递过来,那茶水清香四溢,热气氤氲,看起来并无异样。
公孙锷接过茶杯,仰头便一饮而尽。
片刻后,胡一鸣捧着一个古朴的木盒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
木盒内铺着红色锦缎,上面静静躺着一本泛黄的绢册,封面上用篆书刻着“七星剑谱”四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透着一股古韵。
公孙锷见状,眼中顿时闪过一抹精光,连忙接过绢册,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剑谱上的字迹工整,每一招每一式都绘制得极为详细,招式精妙绝伦。
他并不知晓,那所谓的剑谱,实则是鬼王在自家剑法的基础上略作修改而成,却也是一套一流的剑法。
他看得聚精会神,时而蹙眉思索,时而颔首称赞,完全沉浸在了剑道的世界里。
翻到精彩之处,他甚至下意识地用手指沾着口水去翻页,浑然不觉危险已悄然降临。
那杯茶里,早已被下了无色无味的软筋散。
而那本剑谱的纸页上,也涂抹了同样的毒药。
鬼王深知公孙锷内力深厚,寻常毒药根本奈何不了他,便下了这两道保险,务求万无一失。
软筋散的药性发作得极快。
起初,公孙锷只觉得丹田内的内力有些滞涩,他以为是自己看得太过入神,气血运行不畅,并未在意。
片刻后,那滞涩感越来越强烈,四肢百骸渐渐变得酸软无力,手中的剑谱“啪”地一声掉落在地。
他心中一惊,想要运功抵抗,却发现内力如同石沉大海,丝毫调动不得。
“你……你这茶里有毒!”公孙锷猛地抬头,怒视着胡一鸣,声音因内力涣散而变得有些虚弱。
胡一鸣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狠:“公孙大侠,别怪小人无情,要怪就怪你太贪心,也太好骗了。”
话音刚落,四周突然涌出数十名黑衣蒙面人,个个手持利刃,眼神凶狠,将公孙锷团团围住。
为首的正是鬼王张恒,他身着黑袍,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鬼面,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公孙锷,你终于落入我的手中了。”
公孙锷又惊又怒,想要拔剑反抗,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眼睁睁看着那些黑衣人上前,用特制的精铁锁链将自己牢牢锁住,那锁链乃是陨铁所制,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就这样,一代剑神,沦为了阶下囚。
如今,公孙锷已被关进这鬼城地狱整整三年。
三年间,鬼王对他用尽了各种酷刑,鞭笞、烙铁、水牢……无所不用其极,只为逼问藏宝图的下落。
可任凭鬼王如何审讯,公孙锷始终咬紧牙关,不肯吐露半个字。
并非他故意隐瞒,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藏宝图的下落。
所谓“公孙锷得到藏宝图”的传闻,不过是江湖上以讹传讹的谣言,或许是有人故意散布,想要挑起江湖纷争,或许……这里面还隐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
公孙锷的怒吼声还在阴森的地牢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悲愤与不甘。
萧璟蜷缩在墙角,听着那一声声怒吼,心中五味杂陈。
他望着黑暗中那个不屈的身影,忽然意识到,这鬼狱之中,困住的不仅是一位剑神,或许还有整个江湖的命运。
而他自己,莫名其妙被丢进这地牢,又将面临怎样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