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夜探敌营
书名:晚明风云 作者:风之流浪 本章字数:8943字 发布时间:2025-11-09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夜探敌营

 

夜色如墨,将黔桂边境的群山裹得严严实实。百丈崖的篝火渐次稀疏,火星在夜风中微微颤动,如同濒死的流萤。将士们历经一日血战,筋骨早已被疲惫浸透,大多蜷缩在帐篷里沉沉睡去,鼻息声与梦中的呓语交织,偶尔夹杂着伤员压抑的呻吟,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清晰。只有巡逻的士兵手持火把,在营地边缘来回踱步,火把的光芒在夜色中摇曳,映照出他们布满血丝却依旧警惕的脸庞,铠甲上未干的血渍在火光下泛着暗红的光。

 

李定国没有歇息,独自坐在中军大帐的案前。帐外的喧嚣早已沉寂,唯有案上一盏油灯跳动着微弱的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投射在斑驳的帐壁上。他再次铺开那张皱巴巴的舆图,指尖抚过黔桂边境的山川河流,盘龙岭与百丈崖之间的路线被红笔反复勾勒,墨迹早已晕开,如同凝固的血迹。清军营地的大致方位用炭笔圈出,周围密密麻麻标注着斥候传回的零星讯息。帐外的空地上,赵全从清水寨带回的粮草与药材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谷物的清香与草药的苦涩,这是绝境中的一丝慰藉,却丝毫未能让李定国紧绷的神经松弛半分。

 

他的左臂依旧隐隐作痛,昨日黑岩隘口一战,肩胛处被清军的流矢擦伤,虽经军医处理,却仍在隐隐作祟。他抬手按了按伤口,眉头微蹙,随即又舒展开来。比起军中将士的伤亡,这点伤痛算不得什么。如今明军刚刚收编罗大顺部众,八千余人中伤员近千,粮草虽有补充,却也仅够支撑旬日,而清军李国英部三万大军虎视眈眈,洪承畴的援军更是在贵阳枕戈待旦,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将军,夜深了,您伤势未愈,该歇息片刻了。”刘文秀轻步走进帐中,脚步声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帐内的沉思。他手中端着一碗温热的米粥,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眉宇间的疲惫。白日里在盘龙岭的牵制战中,他亲自带队穿梭于山林,与清军周旋半日,身上的铠甲还沾着草木的碎屑与尘土。

 

李定国抬手揉了揉眉心,目光依旧停留在舆图上,未曾移开:“清军虽退,却屯兵盘龙岭,营寨连绵数里,根基未动。洪承畴老谋深算,援军随时可能沿驿道南下,我们若不摸清李国英的虚实,明日怕是难有胜算。”他接过米粥,指尖触到瓷碗的温热,却并未入口,只是轻轻放在案边,“李国英此人沉稳多谋,不同于马宝的鲁莽。今日受挫后,他必定会加固防御,甚至可能设下诱敌陷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刘文秀在案边坐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舆图,指尖点在盘龙岭的位置:“你是想……夜探敌营?”

 

“正是。”李定国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果决,如同暗夜中闪过的刀光,“纸上谈兵终觉浅,只有亲眼看到清军的部署,知晓他们的兵力分布、粮草剩余,以及防备的薄弱之处,我们才能制定出最稳妥的对策。否则,盲目应战,只会重蹈马宝的覆辙,让将士们白白牺牲。”

 

“不可!”刘文秀连忙劝阻,语气急切,“盘龙岭地势险要,两侧悬崖峭壁,清军营地依山而建,必定戒备森严。深夜探营,稍有不慎便会暴露行踪,你是全军的主心骨,若是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不如派几名精锐斥候前往,未必需要将军亲自动身。”

 

“我意已决。”李定国语气坚定,不容置喙,“此事必须亲自去。将士们信任我,百姓们期盼我,我不能让他们失望。斥候虽勇,却未必能洞察李国英的用兵之道,只有亲眼所见,我才能放心。”他看向刘文秀,目光中带着托付与信任,“营中之事,就托付给你了。我带几名精锐悄然前往,速去速回,不会惊动太多人。若我天明未归,你便全权主持军务,坚守百丈崖,切勿贸然出兵。”

 

刘文秀知道李定国的性子,一旦下定决心,便如同山岳般难以更改。他沉吟片刻,深知此战的关键,也明白李定国亲探敌营的必要性,只得点头应允:“既然如此,我让李来亨陪你同去。他刚从清军后方回来,熟悉盘龙岭一带的路况,且身手矫健,擅长潜行狙击,有他在,也能多一分保障。”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选四名身手最好的斥候,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兵,个个精通山地潜行之术,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李定国颔首同意:“好。轻装简从,不带多余兵器,只备短刃与迷烟,即刻出发。”

 

片刻后,李定国换上一身黑色的轻便夜行衣,腰间束紧,将短刃藏于衣襟之下。军医刚为他更换的药布被他小心翼翼地裹好,伤口处的疼痛被他强行压下,化作一丝锐利的警觉。他与李来亨及四名斥候在营地西侧的森林边缘汇合,六人皆身着夜行衣,脸上抹了草木灰,身形隐于夜色之中,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

 

“将军,此去盘龙岭,需穿过这片黑松林,约莫一个时辰便能抵达山脚。林中多荆棘藤蔓,且可能有清军的暗哨,我们需小心行事。”李来亨压低声音,凑到李定国耳边说道,手中长刀已出鞘寸许,寒光在夜色中一闪而逝。

 

李定国点头示意,目光扫过四名斥候,他们皆是身形精悍,眼神锐利,手中握着特制的短弩与匕首,显然已是蓄势待发。“出发。”他轻声下令,声音低得如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六人如同猎豹般潜入密林,沿着白日里标记的小路,朝着盘龙岭的方向疾行而去。黑松林内一片寂静,只有脚下落叶被踩碎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与夜鸟的啼叫。李来亨走在最前方,凭借着敏锐的直觉与丰富的经验,避开了沿途可能存在的陷阱与清军的暗哨。他手中的长刀挥舞自如,斩断缠绕的藤蔓与低矮的灌木,为身后的人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通道,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

 

李定国紧随其后,尽管伤口阵阵抽痛,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破损的皮肉,他的脚步却依旧稳健,如同在平地上行走一般。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养成了高度警惕的习惯,耳朵捕捉着任何异常的声响,目光扫视着周围的草木,哪怕是一片落叶的异常飘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四名斥候则分散在两侧与后方,形成一个严密的警戒队形,彼此之间用手势交流,确保队伍不会被意外惊扰。

 

行至中途,一名斥候突然抬手示意,众人立刻停下脚步,隐于粗壮的树干之后。李定国顺着斥候的目光望去,只见前方数十步外的一棵老松树下,隐约有两点火光闪动,伴随着低沉的交谈声。“是清军的暗哨,两人一组,正在值守。”李来亨低声禀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李定国微微颔首,做了个手势。李来亨与一名斥候立刻会意,如同鬼魅般悄然摸了过去。两人身形低矮,借着草木的掩护,一步步逼近暗哨。那两名清军士兵正靠在树干上闲聊,手中的火把插在地上,火光映照出他们脸上的懈怠,显然并未料到会有明军潜入。

 

距离还有五步之遥时,李来亨突然发难,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出,手中短刃直刺左侧士兵的咽喉。那士兵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被短刃刺穿脖颈,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铠甲。与此同时,另一名斥候也扑向右侧的士兵,捂住他的口鼻,匕首从肋下刺入,直透心脏。两名清军士兵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李来亨与斥候快速上前,将尸体拖入灌木丛中隐藏起来,又熄灭了火把,动作一气呵成,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众人继续前行,沿途又遭遇了三队清军暗哨,皆被他们以同样的方式悄无声息地解决。这些暗哨大多是清军的普通士兵,警惕性不高,加上夜色的掩护,并未发现他们的踪迹。

 

约莫一个时辰后,几人终于抵达盘龙岭下。远远望去,清军的营地依山而建,连绵数里,篝火点点,如同夜空中的繁星,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暗红色。营地外围,每隔数十步便有一名手持火把的哨兵,来回巡逻,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脚步声与铠甲的碰撞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营地中央的中军大帐灯火通明,帐篷顶部插着清军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隐约可见帐内人影晃动,显然李国英还在与部下商议军务,丝毫没有懈怠。

 

“将军,清军布防严密,外围有三层哨卡,营地内还有巡逻队来回穿梭,每炷香便会换防一次,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难度极大。”李来亨趴在草丛中,压低声音,凑到李定国耳边说道,目光死死盯着清军的营地,不敢有丝毫放松。

 

李定国目光如炬,仔细观察着清军营地的布局。营地背靠盘龙岭的悬崖,两侧是陡峭的山坡,只有正面与侧面两条通道可供进出。正面的通道最为宽阔,是清军的主力进出之路,防守也最为严密,不仅有三层哨卡,还有拒马与壕沟,显然是李国英重点防备的方向。而侧面的通道靠近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地势相对狭窄,巡逻的士兵也比正面少了许多,似乎是清军防备的薄弱之处。

 

“就从侧面入手。”李定国低声下令,语气沉稳,“我们利用灌木丛的掩护,悄悄靠近,解决掉外围的哨兵,再潜入营地核心区域。记住,尽量不发出声响,能避则避,万不得已不可恋战,一旦暴露,立刻撤退。”

 

几人点头领命,借着夜色与灌木丛的掩护,如同猎豹般缓缓向清军营地的侧面移动。距离第一道哨卡还有十余步时,李来亨抬手示意众人停下。这道哨卡由两名士兵值守,他们正靠在拒马上闲聊,手中的长枪斜挎在肩上,显得有些懈怠。

 

李来亨与一名斥候对视一眼,悄然摸了过去。两名清军士兵正谈论着家乡的琐事,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李来亨突然发难,手中短刃划过左侧士兵的脖颈,那士兵惨叫一声,却被早已等候在旁的斥候捂住口鼻,声音戛然而止。右侧的士兵见状,正要拔刀,却被李定国甩出的短匕击中手腕,短匕深深嵌入骨中,疼痛让他浑身抽搐。李来亨趁机上前,短刃再次划过,结束了他的性命。

 

几人快速上前,将尸体拖入灌木丛中隐藏起来,又换上两名士兵的部分铠甲,借着火把的光芒,装作巡逻的士兵,继续向营地深处潜入。沿途的哨卡大多由两名士兵值守,他们凭借着这身“伪装”与精湛的身手,接连解决了三道哨卡的哨兵,没有发出丝毫动静,只有偶尔飘落的血迹,证明这里曾发生过短暂的厮杀。

 

很快,几人便潜入了营地内部。营地中,士兵们大多已经睡去,帐篷内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偶尔有几名士兵走出帐篷解手,或是巡逻队经过,都被他们巧妙地避开。李定国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的帐篷,留意着每一处细节:存放兵器的帐篷外有四名士兵守卫,帐篷内隐约可见刀枪剑戟的寒光,显然是清军的军械库;堆放粮草的区域则戒备更为森严,数十名士兵手持火把,来回巡逻,帐篷外还架着几架弩箭,显然是因为白日里粮草被袭,李国英加强了对粮草的保护。

 

“将军,你看那边。”李来亨指向营地西北角的一处帐篷,压低声音说道。那帐篷通体由粗布制成,却比其他帐篷大了数倍,周围有数十名精锐士兵守卫,这些士兵个个身材高大,铠甲精良,手持长刀,眼神锐利,显然是李国英的亲卫。帐篷顶部还架着几架床弩,箭头闪着寒光,对准了四周,显然是防备有人偷袭。更重要的是,这处帐篷的灯火一直未熄,隐约可见帐篷内堆放着大量的木箱,想必是清军的粮草核心区域,或许还存放着火药与箭矢等重要物资。

 

李定国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若是能烧毁此处的粮草与火药,清军便会彻底陷入绝境,三万大军不战自溃。但他并未贸然行动,而是继续观察。此处守卫太过严密,仅凭他们六人,即便能成功潜入,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一旦暴露,不仅无法完成探查任务,反而会打草惊蛇,让李国英加强防备,得不偿失。

 

他压下心中的念头,示意众人继续前进。此时,中军大帐的灯火依旧明亮,帐门紧闭,隐约有争吵声传来,虽然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传入耳中。李定国示意众人隐蔽在一处帐篷后方的阴影中,自己则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中军大帐附近,藏身于一根立柱之后,想要听清帐内的谈话。

 

“李将军,马宝将军率骑兵回援,虽击退了明狗的偷袭,却损失了近半数粮草,如今军中粮草仅够支撑三日。洪承畴大人的援军还需五日才能抵达贵阳,再转运到盘龙岭,至少还需两日,这五日我们该如何支撑?”帐内传来一名将领焦急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慌什么!”李国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还有几分压抑的怒火,“不过是些残兵败将,也值得你如此惊慌?明日一早,我便亲自率军强攻百丈崖。李定国麾下不过八千余人,且多是伤员与百姓,战斗力有限。只要我们集中兵力,一举攻破东侧通道,百丈崖的粮草便能为我们所用,到时候还愁没有粮草?”

 

“可李定国狡诈多端,百丈崖易守难攻,两侧皆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通道可供进出。白日里我们已经付出了上千人的伤亡,却未能前进一步,明日强攻,恐怕……”那将领依旧有些迟疑,显然是被白日里的损失吓住了。

 

“没有恐怕!”李国英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今粮草短缺,拖延下去只会不战自溃。明日一早,兵分三路,一路由马宝率领,正面强攻东侧通道,务必吸引明军的主力;一路由我亲自率领,从西侧森林绕道偷袭,直取明军的中军大营,抓捕李定国等将领;另一路由张副将率领,牵制盘龙岭方向可能存在的明军残部,防止他们回援。我就不信,凭我们三万大军,还攻不下一个小小的百丈崖!”

 

帐内的将领们不再言语,显然是默认了李国英的计划。李定国心中一凛,没想到李国英竟然如此决绝,想要明日便发动总攻,而且还盯上了西侧森林的小路。那条小路极为隐秘,是当年山民打猎踩出来的,只有少数本地人知晓,清军若是真的找到了那条路,从后方偷袭,营地中的百姓与伤员便会陷入险境,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敢再多停留,深知夜长梦多,立刻示意众人撤退。几人沿着原路返回,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与默契的配合,顺利避开了沿途的巡逻队。此时天已微微泛白,东方的天际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夜色渐渐褪去,山林中的景物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回到百丈崖营地时,天已蒙蒙亮。李定国顾不上歇息,甚至来不及擦拭身上的尘土与草屑,立刻下令亲兵召集刘文秀、罗大顺、郝摇旗等人前往中军大帐议事。

 

郝摇旗虽已苏醒,伤势却依旧严重,右腿的伤口被绷带紧紧裹着,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绷带,只能被亲兵搀扶着走进大帐。他脸色苍白,却依旧眼神锐利,丝毫没有因伤势而萎靡。

 

帐内,李定国将夜探敌营的所见所闻一一告知众人,语气凝重:“李国英明日将兵分三路,一路由马宝率领,正面强攻东侧通道;一路由他亲自率领,从西侧森林绕道偷袭,目标是我们的中军大营;另有一路由张副将率领,牵制盘龙岭方向。如今清军粮草仅够支撑三日,必定会拼死一战,攻势会比昨日更加猛烈,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众人听闻,神色皆凝重起来,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郝摇旗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亲兵按住,他怒目圆睁,脸上的刀疤因愤怒而扭曲:“将军,西侧森林的小路极为隐秘,清军怎么会知晓?定是有叛徒通风报信!末将愿率部前往西侧防守,绝不让清狗靠近营地半步,定要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清军能找到小路,想必是抓了附近的山民拷问,未必是有叛徒。”李定国沉声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西侧森林是我们的退路,也是百姓与伤员的屏障,绝不能有失。罗将军,你熟悉本地地形,且麾下林莽将军擅长山地作战,西侧的防守便交给你了。务必在森林中多设陷阱,布置暗哨,用滚石、擂木与弩箭封锁小路,一旦发现清军踪迹,立刻阻击,拖延他们的行军速度,为正面防守争取时间。”

 

“末将遵命!”罗大顺与林莽齐声领命,神色坚定。林莽手握开山斧,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沉声道:“将军放心,西侧森林便是清狗的葬身之地,末将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刘文秀,你率三千将士,坚守东侧通道。昨日的防线已经破损,今日务必加固,多备滚石、擂木与箭矢,再挖两道壕沟,埋设尖刺,务必将通道打造成铜墙铁壁。马宝虽遭惨败,却依旧悍勇,正面攻势必定凶狠,你需稳住阵脚,不求杀伤多少敌军,只求坚守阵地,拖到西侧战局明朗。”

 

刘文秀躬身领命:“末将明白!东侧通道有我在,便是清军有千军万马,也休想前进一步!”他目光坚毅,昨日在盘龙岭的牵制战中已摸清清军的作战套路,心中早已盘算好防御对策。

 

“郝摇旗,你伤势未愈,便率一千将士坐镇营地中央,作为机动部队。”李定国看向脸色苍白却依旧斗志昂扬的郝摇旗,语气放缓了几分,“东侧或西侧一旦出现险情,你便即刻率军支援,务必守住中军大营与百姓伤员的安全,切不可因伤势逞强,你的安危关乎全军士气。”

 

郝摇旗虽有些不甘,却也知晓军令如山,重重点头:“末将遵命!定不负将军所托,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绝不让清狗踏入大营半步!”

 

“李来亨,你率五百精锐,再次绕到清军后方。”李定国的目光转向年轻却沉稳的李来亨,“此次不必急于烧毁粮草,李国英必定加强了粮草守卫。你只需在清军后方游走,袭扰他们的援军与补给线,制造混乱,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同时留意洪承畴援军的动向,一旦发现踪迹,立刻回报。”

 

“末将遵命!”李来亨领命,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昨日奇袭粮草的成功让他信心大增,此次深入敌后,他已有了全盘计划。

 

“赵全,你即刻组织百姓,将剩余的粮草、药材与军械全部转移到北侧悬崖下的隐蔽洞穴中。”李定国看向管理后勤的赵全,语气严肃,“同时组织乡勇,协助将士们搬运物资、照料伤员,再挑选身强体健的青壮年,协助加固防线,备好滚石擂木,全民皆兵,共守百丈崖。”

 

“老奴遵命!”赵全躬身应道,脸上满是坚毅。他虽已须发半白,却依旧精神矍铄,转身便要离去安排。

 

“等等。”李定国叫住他,补充道,“切记告知百姓,若战事不利,便从北侧悬崖的秘密栈道撤离,栈道尽头有清水寨接应,务必保障百姓安全,不可让他们陷入险境。”

 

赵全颔首:“老奴记下了,定护好百姓周全!”

 

众将齐声领命,声音洪亮,震得帐顶的尘土簌簌落下。他们纷纷转身离去,各自部署兵力,营地中顿时响起急促的号角声与将士们的呐喊声,紧张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却不见丝毫慌乱,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着最后的准备。

 

李定国独自留在帐中,看着案上的舆图,指尖再次划过西侧森林与东侧通道的位置,心中反复推演着明日的战局。李国英亲率大军绕道偷袭,来势必定凶猛,罗大顺与林莽虽熟悉地形,却兵力有限,能否守住西侧还是未知之数;东侧通道面对马宝的强攻,刘文秀压力不小;而清军的牵制部队也可能随时发难,打乱他们的部署。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伤口的疼痛再次袭来,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军医曾嘱咐他静养,可此刻军情紧急,他根本无法安心歇息。他起身走到帐外,清晨的寒风拂面而来,带着草木的清润与淡淡的血腥味,让他精神一振。

 

营地中早已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将士们正在加固防线,有的在壕沟中埋设尖刺,有的在山坡上搬运滚石擂木,有的则在擦拭兵器,检查铠甲,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眼神坚定,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百姓们也自发地行动起来。妇女们聚在溪边,快速缝补着破损的衣物与铠甲,手中的针线如同穿梭的飞燕,嘴里哼着低沉的歌谣,试图驱散战争的阴霾;老人们带着半大的孩童,将家中仅存的粮食搬到隐蔽洞穴中,又扛着锄头在营地周边挖掘简易的掩体;几名懂医术的百姓则在伤员帐篷中忙碌,换药、熬药,动作娴熟而轻柔,时不时安抚着疼痛难忍的伤员。

 

小石头跟着陈林,在东侧通道的壕沟边堆放石块。溪水冰冷刺骨,小家伙的小手早已被冻得通红,却依旧做得一丝不苟,将一块块大小适中的石块整齐地堆放在壕沟边缘,方便将士们随时取用。他的脸上沾着泥土,眼神却格外明亮,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坚定。

 

“小石头,歇会儿吧,这些活让我们来做就好。”陈林看着他冻得发紫的手指,心疼地说道,想要接过他手中的石块。

 

小石头摇了摇头,固执地将石块放在指定位置:“陈叔叔,我不歇。爷爷说,覆巢之下无完卵,只有守住百丈崖,我们才能活下去。我多做点事,将军和将士们就能少一分辛苦,就能多杀几个清狗,为爷爷报仇。”他的声音稚嫩,却字字铿锵,让陈林心中一酸,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李定国的目光扫过营地中的每一个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乱世之中,正是这份军民同心的情谊,支撑着他们一路浴血奋战。将士们为了守护百姓而战,百姓们为了支持将士而拼,这份情谊比金石更坚,比钢铁更硬,是他们对抗强敌的最大底气。

 

他转头看向西侧的森林,那里晨雾缭绕,古木参天,藤蔓缠绕,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罗大顺与林莽已经率部进入森林,正在布置陷阱,埋设伏兵,只待清军自投罗网。而东侧通道,刘文秀也已率部坚守,盾墙林立,弓箭上弦,严阵以待。

 

远处的盘龙岭方向,清军集合的号角声再次传来,沉闷而急促,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惊雷,在山谷中回荡。那号角声中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仿佛在宣告着大战的临近。

 

李定国握紧了手中的断刀,刀身冰冷,却让他心中的战意更加炽烈。伤口的疼痛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眼中只剩下决绝与坚定。他知道,明日的一战,将是一场生死决战,胜则守住百丈崖,保住西南抗清的火种;败则全军覆没,黔桂边境再无抗清主力。

 

“李国英,来吧。”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大明将士的血性,让你知道,这百丈崖,这大明江山,不是你能轻易踏破的!”

 

晨曦渐亮,金色的阳光穿透薄雾,洒在百丈崖的山峰上,将营地中的旗帜染成一片金黄。明军将士们早已各就各位,手持兵器,目光坚定地望着盘龙岭的方向,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视死如归的决绝。

 

百姓们也都聚集在营地后方的安全区域,手中拿着锄头、扁担等农具,随时准备支援将士们。他们的脸上带着紧张,却没有丝毫退缩,眼神中充满了对将士们的信任与对和平的期盼。

 

山谷中,风声呼啸,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血战奏响序曲。远处的盘龙岭上,清军的身影已经隐约可见,密密麻麻,如同蚂蚁般向百丈崖逼近。一场决定西南抗清局势的大战,即将在这黔桂边境的群山之中,正式拉开帷幕。

 

李定国站在中军大营前的高地上,望着下方严阵以待的将士与百姓,心中感慨万千。他举起手中的断刀,高声喊道:“将士们,百姓们!今日一战,关乎大明存亡,关乎黎民安危!清军虽众,却失民心;我军虽寡,却得天下拥戴!今日,我们以血为誓,以命相搏,坚守百丈崖,寸土不让!大明未亡,抗争不止!”

 

“坚守百丈崖,寸土不让!大明未亡,抗争不止!”

 

将士们与百姓们齐声呐喊,声音洪亮,震彻山谷,如同惊雷般响彻云霄,久久回荡。这呐喊声中,带着对侵略者的愤怒,带着对大明的忠诚,带着对自由的渴望,化作一股无穷的力量,支撑着他们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李定国放下断刀,目光锐利如鹰,死死盯着逼近的清军。他知道,一场惨烈的血战已经无法避免,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身后,是忠诚的将士,是支持他的百姓,是不灭的大明火种。只要这火种不灭,抗清的大旗就会永远飘扬,总有一天,他们会收复失地,重振大明河山。

 

风更急了,云更低了,阳光被乌云遮蔽,天地间一片昏暗。清军的前锋已经抵达东侧通道前,密密麻麻的士兵如同黑色的潮水,一眼望不到尽头。马宝骑着战马,手持长枪,站在队伍最前方,脸上带着复仇的狰狞,眼神中充满了嗜血的渴望。

 

“杀!”马宝高声呐喊,手中长枪一指东侧通道,“攻破百丈崖,生擒李定国,赏银千两,官升三级!”

 

清军将士们如同饿狼般嘶吼着,向东侧通道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箭矢如雨,刀光如练,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瞬间交织在一起,响彻山谷。

 

百丈崖保卫战,正式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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