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那天，我在大弟弟家。明明知道冰箱里囤着冷冻肉馅，可我偏不想动——今儿要包饺子，图的就是个新鲜。县城里卖猪肉的摊位不少，可哪家肉质好，我心里没个准头。上次给老妈割了块羊肉，被她念叨了好久：“猪肉这么便宜，你偏买羊肉，多浪费钱！”这次索性挑便宜的买，免得又听她数落。
停在一个肉摊前，我张口问价：“这肉多少钱一斤？”“十块。”摊主应声，我又补了句：“能给绞成肉馅不？”“没问题！”很快，一包新鲜的肉馅就递到了我手里。
拎着肉馅去找老妈，心里忍不住嘀咕：县城猪肉十元一斤，这价格是真不高，我住的小镇更便宜，才七八块钱一斤。可我没半点因物价低廉而雀跃的心思，反倒涌上一股淡淡的伤感——猪肉这么便宜，养猪的农户们是不是都赔惨了？人终究拗不过市场行情，能做的，也只有调理好自己的心态。就像潮落自有潮起时，低到绝处总会峰回路转，万事皆有回甘。希望每个人都能在低谷时不抱怨，于高峰时不张扬，慢慢习惯生活的难，也用心珍惜日子里的暖，好好过好每一天。
小弟家住四楼，没有电梯，好在老爸老妈身子骨硬朗，上下楼还不至于费劲。输入密码推开家门，换上干净的拖鞋，就见老爸坐在松软的沙发上，老妈则在客厅的大围栏边坐着——围栏里堆着不少侄子的玩具，小家伙正趴在里面翻来覆去地摆弄，忙得不亦乐乎。“妈，我要包饺子吃，你别插手，我自己来就行！”我扬了扬手里的肉馅。
老妈瞥见我提的东西，果然念叨起来：“谁让你又买肉了？冰箱里猪肉、羊肉馅都有。”“我知道呀！”我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回话，“可冻馅化冻要时间，我现在就想用，今儿可是立冬，得吃口热乎饺子！”说着，我已经挽起袖子开始和面。
老妈把侄子塞给老爸，转身就跟进了厨房。她从菜篮子里拿出一颗自己种的白菜，菜叶带着青涩的绿意，模样不算周正，却透着天然的新鲜。她把白菜搁在水龙头下细细冲洗，侄子也颠颠地跟了过来，在我和老妈脚边绕来绕去，小手还总想去碰案板上的刀具，我们各自忙着手里的活，眼睛却没离过他半分，生怕他磕着碰着。“你把他带出去！”老妈回头冲客厅喊了一嗓子。“好嘞，我拿手机把他‘骗’出来！”老爸乐呵呵地应着，很快就举着手机晃到厨房门口，侄子一看见亮着的屏幕，立马蹬着小腿麻溜地跟了过去。
“一让他看孩子，就知道给手机！”老妈小声嘟囔着，语气里满是无奈，“这孩子才一岁多，眼睛还没长好，天天盯着手机屏幕，蓝光伤眼不说，还容易养成依赖，以后想改都难。”我听着也叹气，现在的孩子接触电子产品太早，老人带娃又没别的辙，打也舍不得、骂也不忍心，只能靠手机“镇住”孩子，可这份“省心”背后，藏着多少看不见的隐患。老妈擦了擦手，又忍不住念叨：“你小弟和弟媳白天上班忙，我俩带着他，真是操碎了心。”
“行了行了，还是你出去看孩子吧，我自己包就行。”我笑着劝她，“你也歇会儿，别总这么操劳。”老妈却摇着头不肯：“你一个人包太慢，两个人快，早包早吃。”她把面往案板上一放，开始揉面切剂子，动作麻利却掩不住眼角的疲惫——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皱纹，也把带娃的辛劳压进了她微微佝偻的脊背里。
馅儿调香，我开始压剂子，老妈开包。客厅里老爸的在哄劝侄子：“乖孙，别抢手机，爷爷给你拿玩具好不好？”可侄子哪里肯听，攥着手机屏幕不肯撒手，小脑袋埋在里面，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老爸没辙，只能坐在一旁陪着，时不时叹口气，满脸的无措。我看了心里发酸，老人带娃哪有容易的？他们跟不上时代的育儿观念，没力气追着调皮的孩子跑，只能用自己最笨拙的方式守护着孙辈，那些看似“不靠谱”的背后，全是小心翼翼的疼爱。
刚过十点，两盖帘饱满的饺子就包好了。老妈擦了擦手问：“你在这儿吃，还是回你大弟弟那边？”我忽然想起侄女每次回家都要打卡学习，便说：“我端走回那边下吧，免得耽误孩子学习。”老妈点点头，转身坐在围栏边，轻轻掰开侄子攥着手机的小手，柔声说：“宝宝，手机不能再玩啦，眼睛会疼的，咱们玩积木好不好？”小家伙立马瘪起嘴哭了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流，老爸在旁边急得直搓手，想拿手机哄又被老妈瞪了回去。我赶紧接过手机藏到柜子顶上，又从围栏里拿出积木逗他，侄子哭了两声，见真的没有手机了，才抽抽搭搭地拿起积木摆弄起来。
临走前，我特意叮嘱老妈：“妈，以后尽量别让他看手机了，实在没办法，也得控制时间。你和我爸带娃已经够不容易了，别再为这事儿操心。等小弟媳下班回来让她看孩子，你再下水饺，好好歇会儿。”老妈点点头，眼里满是欣慰：“还是你想得周到，我们老两口真是跟不上趟了。”
把一盖帘饺子先送到我大弟弟家，接着推出电车去接侄女，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雨。心里暗叫一声不巧：要是出门时就下雨，我肯定会带把伞或者穿件雨衣，可现在回去拿，又怕耽误了接侄女的时间。算了，等接到她，把电车骑快些就是了。
正盘算着，手机忽然响了，是大弟媳打来的：“姐，我看天气不好，就早来了一会儿，车上有伞，给你送一把。你先回家吧，孩子我来接，我现在快到学校门口了。”“不用不用，雨又不大，淋不着。”我连忙推辞，“你既然来了，那我就先回家啦！”
回到大弟家，我立马烧水下饺子。当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时，大弟媳也领着侄女推门进来了。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玻璃，饺子的鲜香裹着家人的笑语漫满屋子，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可屋里的每一寸角落，都暖得让人心里发甜。
原来立冬的意义，从不是非要吃一顿饺子，而是不管日子顺不顺遂，总有家人的牵挂为你遮风挡雨，总有烟火气为你熨帖心房。那些老人带娃的笨拙与辛劳，那些藏在唠叨里的关心，那些不期而遇的体谅，还有我们对彼此的牵挂与包容，正是生活最珍贵的回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