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姑抓着那件纸衣,慢慢继续往前走,再没有遇到过别的事。直到她下了那座黑色的桥,依旧什么都没发生。
她很警惕,速度也依旧不快,她不知道这红煞到底要做什么,但最终目的一定是周豪安,她只要找到周豪安就行。
道路两旁的彼岸花,轻轻摇曳起来,余姑看了一眼。无风自动,定是有事发生。
她的脚步不停,缓慢移动着,警惕着。
走过了彼岸花盛开的那段路,很快就来到了一条延长尽头,看不清只有黑雾的小道上。
小道的周围开始出现房屋,破损而陈旧。余姑皱起了眉头,这红煞到底要做什么?
她猜不透。
整个空间内,空无一人,甚至连只鬼都看不见。只有余姑的脚步声轻轻回荡在周围。
过了没多久,那前方一团黑雾骤然散开,在她面前的是一座高大的楼宇,黑色的楼宇上,写到鬼王殿三个字。
鬼王?
余姑的瞳孔收缩,从她会阴阳之术,替人消灾解难开始到如今几十载,从未遇到过鬼王。
眼下,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她的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难怪自己明明算到他们有危险,只知道是红煞捣鬼,却再具体的酒算不出来了。甚至他们那群人稀里糊涂的,连自己是怎么中招的都不知道。
余姑拿着纸衣,抬头看了一眼鬼王殿这三个带着冰凉气息,还古朴的三个字,深吸一口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总要拼尽全力试试才行。
刚要进去的余姑,突然被殿门口突然冒出的一只手拦住了去路。那只手苍白无比,手腕上绑着一根红线。正摊着手朝她要东西。
东西?
余姑懵了一下,自己需要给它什么才能进去?她想了想,拿出一张符纸递到了那只摊开的手掌上。
符纸瞬间点燃,将那只手烧焦了一大块。
那只手慌忙扔下符纸,殿内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刹那间,余姑感觉到周围黑气涌了上来,幻化成一个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手拿叉子,嘶吼着就要扑上来。
余姑心知这事儿善不了,直接掏出铜钱剑来,一只手抓着纸衣,另外一只手拿着铜钱剑冲着恶鬼的心口处刺了过去。
其中一个恶鬼被铜钱剑刺中心口,立马就散做黑烟,剩下的恶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后退了两步,发出额额的声音。
紧接着余姑就听见殿内再次发出嘶哑难听的吼叫,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恶鬼从里面走了出来。
它穿着旧时的铠甲,上面很明显有了破损的痕迹。手里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刀,一步一步走到余姑面前。
余姑站在它面前,显得是那么娇小。
恶鬼将长刀猛的插在地上,随即又发出了一阵难听嘶哑的吼叫,和最初的那个恶鬼一样,冲着余姑摊开了手。
这是?
余姑愣住了。它们锲而不舍的朝自己讨要什么东西,她身上恐怕是没有。
正思索着,她突然反应过来,刚过桥的时候,那纸人让自己穿的这件纸衣,或许东西就在这件纸衣里面。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摸纸衣的口袋,里面果然有东西。将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张十分轻薄的烫金黑色请帖。
她下意识的翻开请帖,上面写着鬼王大婚的言论,新郎鬼王叫江也,而新娘叫顾烟。
那恶鬼伸手抢过余姑的请帖后,查看了一番,这才给余姑让出一条道来。
余姑见恶鬼让道,便十分坦然的走了进去。
一进入大殿内,就发现里面十分安静,里面摆满了桌椅,桌上还摆放着各种碗筷,盘中的菜不是断肢就是眼球,甚至还能看见人的耳朵。
余姑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四周,发现坐在桌边的几乎都是纸人。一动不动,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最重要的是余姑发现,这里面还有活人。是王子奇,还有小七小八,以及姚清清他们。
周豪安,张倩,还有程启都没有任何的踪影。
他们四人坐在一张桌子旁,和周围的纸人一样,一动不动。身上穿着不合身的纸衣,眼神涣散呆滞,一看就是被迷了心窍。
余姑快步走到他们四人身边,找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她掏出一张符纸,想要将他们点醒。却听见了一个怪异且熟悉的声音。
那是程启的声音。
只见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纸做的马甲,脸上扑了无数层白粉,腮红处有一大坨红晕,就这么走到了中间。
他喊道:“鬼——王——到——”
于是立刻周围的纸人都齐刷刷的站起来,低下头。随着一阵叮铃叮铃的响声,还有十分浓重的黑雾萦绕在周围,余姑能感觉到应该是那个鬼王到了。
她赶紧站起来低下头,和周围那些纸人一样,保持同样的动作。
只她悄悄的抬起了眼睛看像鬼王出现的地方。
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穿着一身大红衣衫,长发飘散在身后,腰间挂着一只铃铛的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男子的脸庞,余姑异常熟悉,是周豪安。
她心下一沉,周豪安这是被鬼王附身了,加上今夜是鬼王娶亲,如果不将周豪安救下,任由鬼王附身,等今夜娶亲结束,他就真的难逃一死了。
还没等余姑想到办法,便又听程启再次喊道:“起轿!迎亲!”顿时刷刷两下,几个纸人动了起来,它们走到角落里,一座大红喜庆,且带着雕梁画栋般装饰的花轿从地底下缓缓浮现,几个纸人动作十分一致的将花轿抬了起来,开始往前走。
“奏——乐——”
随着那一声喊,剩下的纸人组成了唢呐队,跟随在花轿的后面,吹起了唢呐。
一开始花轿走的很慢,但随着越靠近大殿门,速度越发的快了起来,最后开始漂浮在半空中前进。
此刻的黄昏客栈内,在那放置着大红汉服的地方,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她的妆容已然画好,身上穿着的,是白日里的那件嫁衣,乌黑的头发逐渐从短发慢慢开始延长,一直延伸到腰间。
在她的身后,站着的是吴琴雨。
此刻的她正手拿木梳,轻轻在那乌黑顺长的头发上梳着头发。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尾,比翼又双飞。”
“再梳梳到尾,举案再齐眉。”
……
客栈外那一声声的唢呐,忽远忽近。吴琴雨将头冠就这么直直的放在了女子的头顶上,连发型都没做。
月光皎洁,照在青石板上,轿夫抬着轿子踏在上面,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身后的纸人吹着唢呐,缓缓逼近黄昏客栈。
“时辰到。”吴琴雨喃喃道。
她便扶着那女子站起身来,走向大门。
仔细看出,那女子的相貌和张倩有几分相似之处,可再仔细一看却又不甚相似。
只见那花轿静静地在大门口放置着。等待着。
等女子走到花轿前,其中一个轿夫喊道:“恭迎新娘,上——轿——”
随着轿夫的喊声,那女子便坐进了花轿内。
看着渐渐远去的花轿,慢慢消失在自己眼前,吴琴雨吐出一口浊气,喃喃道:“这次应该不会再出问题了吧?”
她捏了捏拳头,最终还是转身进了客栈内。
月色朦胧,树影摇晃,一阵风过,伴随着那诡异的唢呐声,带着那一股股的阴气,一步步的走向鬼王殿。
若是有人瞧见,定然吓的魂飞魄散。
但,这里是人烟不多的古镇,这里的人们早已进入酣眠,听不见也看不见这一幕。
无声无息的轿夫,加上没有面无表情的新娘,空中那诡异的唢呐声,并没有任何喜庆的色彩。
坐在座位上的余姑心里有些慌张,眼看着花轿都已经抬出去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这次鬼王娶的是不是张倩。
按照逻辑推理,他们几个人都聚集在了一起,加上余姑总共是五个人在婚宴座椅上,一个被鬼王附身,一个被恶鬼司仪附身,那剩下的那个很有可能就是新娘了。
在没看到人之前,她不能轻举妄动。
原本只想快速解决掉红煞,将周豪安带回黄昏客栈的。谁料一来就遇上这样的事。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好在,他们几人身上都有自己给的保命的符纸,只要不遇到触及生命危机,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所以这才只是附身而已,并未触发符纸自保的机制。
这个时候的余姑才彻底想明白,这不是一般的红煞。通常来说,红煞指的是那些在结婚当日,发生意外横死的人,心有不甘的怨鬼。
这样的怨鬼,并不是随时都能见,而是新人如果在红煞死亡的同一天办婚礼,又恰好在它周围附近,被它所感知才会出现。
一旦出现那便会让这对新人在一个月内必死无疑。
通常来说红煞都是女子,且仅一位。谁能料到这次的红煞,不按常理出牌,不仅是鬼王,还是两个。
哪怕不好对付,也要对付。
一网打尽才是正该做的。想到这儿余姑又凝重了几分,她在思索要如何破解这个难题。
最起码她在和鬼王打斗的时候,背后不能有另外一个来袭击自己。
想到这儿,余姑眯起眼看向了依旧在鬼王身边站立的司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