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示开始。
陆明轩将微型化的传感器贴在测试者的太阳穴，启动了原型机。
嗜睡症患者几乎在瞬间就进入了睡眠。
会议室正前方的巨大显示屏上，出现了一片混沌的、由无数噪点构成的数据风暴，像是宇宙诞生前最原始的奇点，没有任何秩序可言。
一位持怀疑态度的领导已经微微皱起了眉头。
“各位领导，请不要急。”陆明轩的声音冷静而专业，像一位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进行解释。
“AI正在从潜意识的混沌数据中，寻找‘叙事基线’并进行锚定。这个过程，就像在狂风暴雪中定位一个微弱的求救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众人的耐心即将耗尽时，异变陡生。
屏幕上那片混乱的噪点，突然开始以某个肉眼不可见的中心点为核心，进行螺旋式的收缩。就像整个宇宙的质量都被一个无形的引力源捕获，所有的无序都在向着一个终极的有序坍缩、折叠。
最终，在一阵令人目眩的视觉变幻后，所有的噪点都消失了。
屏幕上呈现出的，是一个无比清晰、稳定、且光线柔和的图书馆梦境。
这种从绝对混沌到绝对秩序的视觉“创世”过程，比任何瞬间成像的技术，都更能带来一种源于底层的、法则性的震撼。
接着是嗜睡症患者的梦语，他在读书，正是屏幕上显示的画面。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一位领导的助手立刻起身，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汇报。
片刻后，领导点了点头，看向陆明轩的眼神里，怀疑已经褪去，转为一种深沉的凝重。助手证实了，数年前确有一个备受好评的助眠项目，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离奇终止，与陆明轩的陈述完全吻合。
技术的可行性，被证实了。
“接下来，是我需要呈报的、最关键的部分。”陆明轩接入了苏哲宇留下的那枚加密硬盘，调出了那两条被高亮标记的原始梦境数据。
“请注意，这两段数据，捕获于三年前。”
屏幕被一分为二。
左边，是工程师视角下，一座造型独特的宏伟跨海大桥在剧烈共振中解体坍塌的噩梦。
右边，是市民在家中观看剪彩直播，却目睹桥梁坍塌、信号中断的瞬间。
视频播放的刹那，会议室里数位领导的身体，都出现了极其细微、但整齐划一的前倾动作。
领导身旁的助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立刻在其耳边低语，并迅速在一部加密平板电脑上调出一份文件，展示给领导。
视频中的桥梁所在地、独特的三塔斜拉式结构，与军工设计院刚刚提交的、保密等级为“绝密”的“龙腾计划”跨海通道一号方案，吻合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五。
视频播放完毕，会议室陷入了比刚才更加彻底的、死一般的寂静。
领导没有说话，而是伸出食指，用指关节在桌面上极有节奏地、不轻不重地轻叩了三下。
“嗒、嗒、嗒。”
瞬间，会议室内所有的记录设备、墙上的电子时钟、甚至连投影仪的光源，全部断电熄屏。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与世隔绝的、纯粹物理层面的信息真空。
陆明轩无需再等上数年去验证一个灾难的发生。此刻，这些国家未来的规划者们脸上无法掩饰的震惊，就是对恩师那套疯狂理论最权威、最及时的证明。
就在他内心因这迟来的正名而百感交集时，领导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目光注视着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能压制住房间里所有的光线和声音。
“陆明轩同志，告诉我，苏哲宇教授铸成的这把足以改写的钥匙，他本人……为何最终选择了亲手将它折断？”
这个问题，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陆明轩心中所有为恩师正名的慰藉。
他明白，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证明技术的伟大，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他必须清晰地阐述，这份伟大背后，附带着何等恐怖的、足以毁灭一切的诅咒。
陆明轩迎着那锐利的目光，道出了苏哲宇最深层的恐惧。
“因为这项技术，是潘多拉的魔盒。”他的声音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中显得异常清晰。
“一旦开启，它考验的便不再是技术本身，而是人性。恩师穷尽一生去探寻宇宙的规律，但他最终发现，比宇宙更深不可测的，是人心。”
一位军方代表当即提出质疑，声音洪亮如钟：“难道苏哲宇教授，连国家的力量都无法信任吗？”
“他并非不信国家。”陆明轩平静地解释，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只是敬畏人性的复杂性，以及信息扩散的不可逆性。”
他陈述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反驳的事实：“这项技术的核心是算法。只要有一个人，仅仅一个人，因为贪婪、被胁迫、或是任何我们无法预料的原因，将算法倒卖出去。”
“它就会像无法控制的病毒一样，在极短的时间内散播到全球。届时，这场战争将不再是国内的商业竞争，而是波及整个文明的、无休无止的未来掠夺战。”
会议室再次陷入沉寂。
在座的每一位，他们比任何人都明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失控概率，一旦乘以人性的基数，就必然会导向波及全球的灾难。
随后，他接入加密硬盘，播放了那段苏哲宇与林峰在别墅客厅里对峙的完整监控录像。
屏幕上，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挚友，因无法调和的宏大理念而互相撕裂。
林峰救妻心切的泣血哀求，与苏哲宇眼中刀割般的悲伤，让这场智力交锋充满了令人心碎的悲剧色彩。
他们看到了人性失控带来的效果。
结束了短暂的讨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