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段勇靠着歪脖子树，手里的竹竿轻轻晃了晃。洗衣石板上的龙虾还在桶里动，一只钳子卡在桶沿，使劲往上爬。他没去管，眼睛盯着虾苗箱，耳朵却听着远处脚步声。
王婶提着空塑料桶从塘边走回来，嘴里已经开始嘀咕：“这人整日不务正业，连个婆娘都娶不上，怕不是八字带煞？”
她脚步不停，直奔小卖部。刚进门就把桶往墙角一放，大声说：“你们晓得不？昨儿我问了算命的李瞎子，他说罗段勇这面相，克妻！哪个姑娘嫁他，不出三年就得走人！”
几个老太太正摇着蒲扇纳凉，一听这话全停了扇子。
“哎哟，真有这事？”
“我就说他这些年在外头混不出名堂，原来命里压不住女人。”
“那他爹妈也不管管？早点给他说门亲事压一压。”
话越传越远，连隔壁晒谷场的老头都听见了，扛着扫帚就往这边走。
“克妻？”他站门口插嘴，“难怪他回村这么多天，从不提对象。我还当是打工打伤了心呢。”
王婶得意地嗑着瓜子，壳子吐得老远：“可不是嘛！我看他是不敢找，怕害人。要我说啊，这种命格就得躲着点，别祸害好人家闺女。”
笑声从小卖部传出来，像风一样刮过半个村子。
罗段勇还是没动。他低头看了看蛇皮袋里的手机屏幕，倒映出自己的脸——胡子拉碴，领口发黄，眼神却清亮。他嘴角抽了一下，没说话。
黑狗趴在虾苗箱边上，耳朵突然竖起来。
就在这时，脑袋里“叮”的一声响，接着是村口大喇叭版《好运来》的魔性旋律，调子跑得离谱，还带着电流杂音。
【检测到恶意造谣，污名化绑定者婚恋状况，触发‘光棍逆袭’预告片！】
红字提示直接蹦出来，占满整个脑海。
【七日内必有异性主动示好，若实现，追加积分×3】
罗段勇愣了一秒，随即笑了。他抬头看天，云层慢悠悠飘着，太阳被遮住又露出来。
“呵。”他低声说，“我还真不信，一个县技术员能上门找我聊豆苗？”
他弯腰把十个虾苗箱往树荫下挪了挪，盖上防水布。黑狗跟着起身，叼来一根断绳放在他脚边。
“你懂啥。”罗段勇摸了摸狗头，“等的就是这句话。”
可接下来两天，村里议论没停。
有人看见他就摇头，小孩唱童谣也改了词：“罗段勇，命太硬，娶个媳妇变孤坟。”
连张寡妇来收黄瓜时都多看了他两眼，欲言又止。
罗段勇照常喂鱼、巡塘、教孩子钓虾。他不解释，也不生气。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系统界面看一眼：【预告片倒计时：6天】。
第三天清晨，雾还没散尽，罗段勇正蹲在池塘边检查水温。他刚把温度计插进水里，黑狗忽然低吠两声。
一辆沾满泥点的自行车停在塘埂上。
车还没停稳，一个戴圆框眼镜的女人就跨下来。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衬衫，裤脚卷到小腿，手里拎着个帆布包。
罗段勇抬头，看清来人——张晓燕，县农技站的技术员。
“听说你用了新种法？”她语气平平，镜片反光遮住眼神，“我想看看那片早熟豆。”
罗段勇没动，手还捏着温度计。他知道这个人，上次见她是在村委会发种子那天，她站在讲台上念数据，全程没看他一眼。
现在她居然主动来了？
“豆地在后坡。”他说，“你要看就自己去看。”
张晓燕点点头，转身就走。路过虾苗箱时脚步顿了一下，但没停下。
五分钟后她回来，包里多了几张记录纸。
“你那个懒人播种法，是不是省去了覆土环节？”她问。
“嗯。”
“你知道这样容易被鸟啄吗？”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能保苗率九成以上？”
罗段勇看了她一眼：“让系统先跑会儿。”
张晓燕皱眉：“什么系统？”
“没什么。”他收起温度计，“你要的数据都在田里，你自己看。”
她没再追问，记完笔记就骑车走了。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沙沙声。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村口拐弯处，罗段勇才松了口气。
三秒钟后，脑中提示响起：
【预告片进度+1，倒计时五日】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温度计，水珠顺着玻璃杆往下滴。
“听见没？”他拍了拍黑狗的脑袋，“咱要翻身了。”
黑狗哼了一声，趴回虾苗箱旁边，鼻子贴着地面，尾巴轻轻扫着泥土。
中午王婶在小卖部嗑瓜子，见人就问：“听说没？罗段勇昨天见了个女干部！”
“真的假的？”
“穿得那叫一个土，一看就不是谈对象的。”
“可人家是县里来的，专程来找他，你说巧不巧？”
王婶撇嘴：“巧？我猜是来查他非法养殖的！上回那个鸡场就被举报过。”
她说得笃定，手里瓜子壳吐得飞快。
可到了下午，消息变了味。
放牛的老刘头说：“我亲眼看见的，那女技术员问东问西，态度可认真了。”
晒谷的李婶补充：“她包里全是罗段勇那块地的草图，画得比自家菜园还细。”
王婶听得脸色发僵，手里的瓜子都不香了。
她走到柜台前，假装整理货架，眼角一直瞄着门外。
罗段勇没回家，也没去别的地方。他就在塘边搭了个简易棚子，铺了张旧席子，躺下歇午觉。蛇皮袋垫在头下当枕头，手机塞在胸口口袋里。
黑狗守在边上，耳朵时不时抖一下。
风吹过来，带来远处稻田的气味。一只蜻蜓落在虾苗箱边缘，翅膀微微颤。
罗段勇闭着眼，手指在肚子上轻轻敲了三下。
这是他和系统的暗号——意思是：再来点料。
三分钟过去，没动静。
他又敲了三下。
还是没反应。
他睁开一只眼，看向天空。
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斜劈下来，正好照在他脸上。
他抬手挡了挡，重新闭眼。
棚子外，黑狗突然站起身，朝着村道方向低吼。
罗段勇没动。
他知道，这次来的不是人。
是风向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