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段勇一早就扛着铁锹出了门，黑狗叼着半截麻绳跟在后面，尾巴一摇一晃，像根老旧的扫帚。天还灰蒙蒙的，村道上静得连鸡打鸣都带着回音。他脚步不紧不慢，鞋底踩在湿泥上发出“啪嗒”声，肩上的铁锹偶尔磕到石头，溅起一点火星。
昨晚上他躺在竹床上想了一宿鱼塘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水、泥、鱼苗、水流走向，还有那个藏在手机里的系统界面——那玩意儿是他三个月前无意间点进一个钓鱼论坛广告后激活的，名字叫“水产之王”，听着像骗子软件，可偏偏真能用。第一次试了个“水质净化术”，花五百积分，结果三天后塘底淤泥自己结块上浮，捞都捞不完。从那以后，他就信了。
太阳刚冒头，村东那片荒塘还罩着层薄雾，水洼里浮着烂叶子和枯草，看着比猪圈还脏。这片塘早年是集体养鱼用的，后来没人管，年年积水发臭，蚊虫成群，连野鸭都不愿落脚。村里人都说这是块“死水”，可罗段勇偏不信。
他把铁锹插进泥里，没使劲挖，先蹲下来抽烟。烟是五块钱一包的红梅，劣质但够劲。火光在晨雾中一闪一灭，映着他脸上那道旧疤——那是年轻时在矿上塌方留下的，如今反倒成了他沉得住气的象征。
黑狗跑过去用鼻子拱塘边的石块，叼起一根锈铁丝甩了甩，又扔了，像是嫌弃这地方太破。它叫“铁脑壳”，从小跟着罗段勇长大，通人性，懂眼神，有时候比人还灵。
“不急。”罗段勇吐出一口烟，“让系统先跑会儿。”
他说完，默默打开手机，解锁屏幕，点进那个灰绿色图标的应用。【当前状态：生态基础值偏低，建议引水+清淤】。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检测到用户即将开展劳动，自动开启‘懒人模式’——优化作业路径，节省体力37%】。
他咧嘴一笑，关了手机塞进蛇皮袋。
站起身，慢悠悠沿着塘边走了一圈，看水流走向。水库那边有条老沟渠，堵了好几年，杂草长得比人高。他拿铁锹扒开几处关键口子，顺势踢了几脚土，动作看似随意，实则每一下都踩在节点上。不多时，一股浑黄的细流开始顺着沟底蜿蜒而下，缓缓渗入干裂的塘床。
这活儿干得懒，但水路通了。
回到塘中央，他开始清淤。不是一锹一锹硬挖，而是顺着坡度把烂泥往低处推，等水流进来自然带走碎渣。这种办法省力，也符合系统的提示逻辑——“顺势而为，借力打力”。黑狗跳进去扑腾两下，搅得水更浑，反倒帮了忙。系统立刻弹出提示：【生物扰动增强，有机质分解效率提升20%，奖励积分+50！】
中午前，塘底露出硬土层，引水也进了七成。水面虽然依旧浑浊，但已不再是死水潭的模样。罗段勇一屁股坐在树荫下刷手机，打开短视频，调大音量放《咸鱼翻身》。歌声飘出去老远：“我是一只咸鱼，不想承认……”
没过多久，赵铁柱骑着摩托路过，排气管轰得震天响。他看见罗段勇坐在那儿听歌不动工，停下车冷笑：“哟，这是养鱼还是养蚊子？水都快发绿了。”
罗段勇眼皮都没抬，手指还在滑视频，淡淡回了一句：“生态循环懂不懂？你家洗衣机还得转三圈呢，这才第一天。”
“你这塘能长出金鱼来？”赵铁柱嗤笑一声，掸了掸白衬衫袖口，“我看你连鱼苗钱都挣不回来。”
话音刚落，脑中“叮”的一声响，系统提示：【检测到公开质疑，积分+200！当前积分：1030/1000】
他嘴角一抽，差点笑出来。
立马点开系统界面，弹出新选项——“‘水性杨花’技能包（提升淡水鱼类自然繁殖率500%，持续三十天）”。
名字听着不正经，但他不在乎。手指一点，兑换成功。
“管它叫啥，能生就行。”他说完，把手机塞回蛇皮袋，顺手摸了摸铁脑壳的脑袋，“等着吧，好日子要来了。”
下午他没再干活，就在塘边溜达。系统说技能要“意念引导”，可他喊了两声“快生崽”，没人理。撒了把土，也没反应。直到天快黑时，他蹲在岸边抽烟，黑狗突然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追一条跳起来的小鱼，扑腾得水花四溅。
脑袋里立刻响起提示：【检测到生物活跃度激增，技能激活成功！环境适配完成，繁殖进程启动！】
他愣了一下，抬头看塘面，水还在晃，看不出啥变化。但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
当晚他睡得不踏实，梦里全是噼里啪啦的声音，像豆子炸锅，又像雨点砸铁皮屋顶。半夜惊醒一次，听见院外传来“啵啵啵”的轻响，像是水泡连续破裂。
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就往鱼塘跑。
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鲜活的腥气——不是腐臭，而是新生水域特有的那种湿润气息。他扒开芦苇丛一看，整个人僵在原地。
塘面密密麻麻全是小黑点，挤得连水纹都看不见。鱼苗一层叠一层，翻个身都能碰着别的脑袋。鲫鱼、草鱼、鲢子，甚至还有几尾少见的翘嘴鲌，全都密布水面，像撒了一池墨汁。他伸手拨了一下，整片水面哗啦震动，小鱼炸开又聚拢，仿佛有意识般迅速重组队形。
“成了。”他低声说，声音有点抖。
黑狗凑过来嗅了几下，尾巴轻轻摇了摇，然后趴下，盯着水面，耳朵竖着，像在守卫什么宝藏。
“别嚷。”罗段勇摸了摸狗头，“咱们先看看行情。”
他没动塘里的鱼，只捞了半桶最浅处的苗，拎回院子悄悄养在旧浴盆里。剩下的全留着，一尾未动。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张扬的时候。
第三天上午，李二伯放牛路过，牵着老黄牛慢悠悠走着，忽然停下脚步。牛也仰头望塘，鼻孔翕张。李二伯眯眼看了半天，猛地转身就往村里走。不到半小时，三四个人围了过来，趴在塘边直咂嘴。
“这哪是养出来的，这是下崽跟下雨似的。”
“我放了三年鱼都没这么多苗。”
“罗段勇啥时候懂这个了？以前连增氧泵都不会装。”
消息传得快，赵铁柱中午就赶来了。他穿着白衬衫，皮鞋锃亮，踩到塘边石头上，皱眉看了半天，忽然冷笑：“你这鱼怕不是要成精？一晚上生这么多，科学吗？”
罗段勇正蹲在边上修渔网，头也不抬：“你不信去捞一盆看看。”
赵铁柱哼了一声：“我看你是搞邪门歪道。”
话音未落，罗段勇脑中“叮”地一声：【检测到公开质疑，积分+200！鱼塘产量提升300%！】
他手一顿，心里乐了。
塘里的动静立刻变了。原本只是小鱼浮头，现在连大鱼都开始翻肚打转，水面咕嘟咕嘟冒泡，像烧开了的水。一群鲫鱼猛地跃出，砸起大片水花，吓得围观的人往后退了半步。
“这……这也太邪乎了。”有人嘀咕。
赵铁柱脸色变了变，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多说，转身走了，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罗段勇站起来，掏出手机给县里的鱼贩打电话。那人之前收过他的黄瓜，一听是高产鱼苗，立马问有多少。
“五百斤成鱼，十天后能捞。”他说，“生态养殖，不喂饲料。”
“价格呢？”
“比市价高两成。”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行！我带车来拉！”
挂了电话，他又联系了两个餐馆老板，预收了一部分定金。下午三点，对方把钱转过来，他打开蛇皮袋，把现金一张张塞进去，边数边笑。
傍晚，他坐在塘边一棵歪脖子树下，靠着树干，腿伸直。黑狗趴在他脚边，耳朵竖着，眼睛盯着水面。
风从塘面吹过来，带着湿气。水里小鱼还在疯长，时不时蹦一下，溅他一脸。
他低头看了看蛇皮袋，里面的钱还没数完。
手指夹着最后一张百元钞，没动。
远处传来脚步声，他没抬头。
黑狗耳朵抖了一下。
水面浮着一层细密的波纹，像撒了把芝麻。
鱼苗挤在一起，游成一圈圈黑线。
罗段勇闭上眼，听见水声、虫鸣、远处孩童的嬉闹。
一切如常，却又不再一样。
他知道，从今天起，没人再敢说他是废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