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段勇坐在田埂上，光脚搭在垄沟里，手里那根黄瓜刚啃到一半。黑狗趴在旁边，尾巴扫着地。手机屏幕亮着，积分九百。
他没动，等风停了才把手机翻过来，点进系统界面。手指划到种子栏，找到“反季黄瓜（耐寒早熟型）”，标价五百积分。他点了兑换。
界面一闪，提示：【兑换成功，物资已投放至安全区域】。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拎起蛇皮袋往回走。黑狗跟着起身，鼻子朝后院方向嗅了两下。
天已经黑透，村里安静下来。他没开灯，摸黑绕到屋后，手电筒也没用，只靠手机屏幕那点光。角落那个旧木箱还在，盖子半开着。他蹲下去掀开一看，里面躺着三颗小纸包，上面印着字：反季黄瓜种，每包十粒。
他把纸包收进蛇皮袋，转身走到背阴处那块空地。这块地以前堆柴火，没人注意。他脱了外套铺在地上，蹲着开始松土。动作不快，但稳，一锄一锄翻得均匀。翻完一圈，撒种，盖土，再铺上一层塑料膜，四角压上石头。
干完活，他坐到木箱边上喘气。黑狗走过来，在他腿边趴下。
“成了。”他说，“这叫躺着种地，懂不懂？”
第二天起，他照常躺平。早上躺在竹床刷视频，中午去小卖部门口晒太阳，下午坐桥头看人打牌。谁问他干啥，就说睡觉。偶尔溜达到菜地边，坐下来看蚂蚁爬，其实脚尖轻轻碰了碰膜下的土，试湿度。
没人发现他在管什么。
二十天过去。
那天早上五点，天还没亮，他披着外套出门，手套揣兜里。掀开塑料膜，藤蔓已经爬架，叶子厚实，几根瓜条挂在上面，油亮笔直。他摘了三十斤，不多不少，装进篮子，外面套个麻袋防冷。
提着篮子出村时，太阳刚冒头。路上没人，只有早起喂鸡的张寡妇在门口扫地。她抬头看见罗段勇拎篮子走来，手里的扫帚顿住。
“你这是……”她眯眼，“黄瓜？”
罗段勇嗯了一声，走到她摊前，把篮子放下，掀开麻袋。
绿油油的一排，瓜刺还带着露水。
张寡妇弯腰抓起一根，捏了捏，又凑近闻。清香味冲出来。她不信，掰开一条，咔嚓一声脆响。
她盯着断面看，白心，水分足。
“大冬天哪来的黄瓜？”她说。
“种的。”他说。
“你哄鬼。”
“你不信拉倒。”
张寡妇放下那根，又拿一根瞧。来回看了五遍，终于抬头：“多少钱一斤？”
“五块。”他说，“不讲价。”
“五块？”她声音拔高，“现在萝卜才一块五一！你当你是金瓜？”
“你去别处看看有没有。”他说，“没有就这个价。”
张寡妇咬牙。她知道这东西能卖高价。县城饭店这几天都在问鲜菜，她跑了三个镇都没收上来。眼下这筐要是拿去，至少翻倍。
她跺脚：“全要了！”
罗段勇没动。
“钱我现付！”她掏出零钱包，“五十、一百、一百五……三百！”
他这才从蛇皮袋里拿出秤，过了一遍，正好三十斤。接过钱，塞进贴身口袋，拎起空篮子转身就走。
“哎你等等！”张寡妇喊，“还有没有？明天还能供吗？”
“看情况。”他说，“有就有，没有拉倒。”
说完走了。
张寡妇站在原地，看着那一筐黄瓜，手都在抖。她赶紧支起遮阳布，把黄瓜摆中间，挂上牌子：新鲜黄瓜，十元一斤。
不到八点，镇上开饭店的老刘路过，一眼盯上。
“你这黄瓜哪来的？”他问。
“自己种的。”张寡妇嘴快。
“骗鬼，这季节能长黄瓜？”
他掰了一根尝，眼睛直接亮了。
“我要二十斤！”
“没了，今天就三十斤，刚卖完最后一根。”
老刘急了：“那你明天多带点，我饭店全包！”
“我得问上家。”她说，“人家不一定肯多给。”
“你跟他说，按八块收，现结！”老刘掏出烟塞她两包，“让他优先给我留着。”
消息一个传一个。中午前，又有两个餐馆老板打电话来问。张寡妇记下号码，饭都没吃，骑上三轮车就往罗段勇家赶。
傍晚六点，她敲开罗段勇家门。
“段勇！”她跨进院子，“县里‘聚福楼’的总厨点名要你的黄瓜！人家说只要这个味，别的都不要！”
罗段勇正坐在小板凳上吃饭，碗里是剩菜炒饭。他抬头，嘴里还嚼着。
“哦。”他说。
“你听明白没？”张寡妇急了，“聚福楼！全县最大酒楼！人家愿意出七块五一斤，每天要五十斤！你能供吗？”
他放下碗，擦了擦嘴：“五十斤太少。”
“啊？”
“我说，五十斤太少了。”他站起身，走到堂屋桌边，打开蛇皮袋，掏出本子写，“我可以给一百斤，但价格八块，不讲价。你要就签个单，明早开始供货。”
张寡妇愣住。她没想到这人敢谈条件。
“你……你真能天天出一百斤？”
“不能我瞎说？”他把本子推过去，“你要是信不过，找别人也行。”
张寡妇盯着本子看。上面写着：供应清单，数量、价格、时间、签字栏，清清楚楚。
她咬唇，终于伸手拿笔：“签就签！”
签完字，她抬头：“明早六点，我在村口等你。别迟到。”
“急啥。”他说，“让系统先跑会儿。”
她走后，屋里安静下来。他坐在小板凳上，脚翘在洗衣盆边沿，手机放在腿上。刚挂掉张寡妇的电话。屏幕亮着，积分余额更新为四百。
窗外风吹竹林，沙沙响。
他咧嘴一笑，低声说：“这才哪到哪。”
黑狗从门外走进来，嘴里叼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他接过来一看，是张寡妇签的那张单子。
“你偷出来的？”他问。
狗摇尾巴。
他把纸折好塞进蛇皮袋，靠在墙边闭眼。手还搭在袋口，指尖能摸到手机。
远处传来狗叫，接着是脚步声。
他没睁眼。
脚步停在院外。
门栓被人轻轻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