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段勇没去开门。
门外那人又敲了两下，声音更急，带着点不耐烦：“罗段勇！你屋里有人没？出声啊！”
他还是没动，像一尊被晒透的泥塑，懒洋洋地歪在床沿上，手里捏着那部屏幕裂了缝的旧手机，指尖在电商私信界面反复滑动。那条消息他已经看了三遍，字字如金——买家要十斤种子，出价是市场价的两倍，还备注了一句：“急用，今天发货。”
他咧嘴笑了下，牙缝漏风，却笑得笃定。这不是捡钱是什么？
顺手把消息收起，他点进系统界面，呼吸微微一顿。
积分520。
够兑换了。
这个数字在他眼前跳了跳，仿佛自带音效。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和村里那些靠天吃饭、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上了。
手指在技能栏里划拉半天，页面翻得哗哗响。什么“夜间驱虫术（试用）”、“叶面喷雾增绿法”，全是鸡肋。直到他忽然停住——新出了一项灰色图标亮起：
**脚部按摩增产术（试用版）**
说明写着：通过足底微压刺激根系发育，提升生长速度30%。使用条件：赤脚接触土壤，且被他人误解为破坏行为。
他盯着那行字，足足五秒，然后猛地仰头，无声大笑，肩膀直抖。
“这不白送钱？”他喃喃道，“系统你是懂我的。”
翻身下床，动作利落得不像个三十好几的懒汉。甩掉拖鞋，卷起裤腿，露出两条结实的小腿，青筋微凸，像是常年走山路磨出来的。他拎起墙角的蛇皮袋，往里塞了手机和一瓶矿泉水，大步往外走。
黑狗在院里抬头看了一眼，耳朵动了动，打了个哈欠，继续趴着舔爪子。它早习惯了主人这些神神叨叨的举动，反正也没饿着它。
菜地在屋后坡下，一垄青菜刚冒芽，嫩得能掐出水来。春寒未尽，晨雾还挂在叶尖上，阳光斜照下来，整片地泛着湿润的绿光。罗段勇走到田埂边，四下无人，便慢悠悠躺下，一只脚伸出去，脚尖轻轻拨弄苗根的土，一下一下，像在挠痒。
嘴里还哼着调子：“踩一踩，松一松，长得快，不发愁。”
动作看着随意，其实每踩一次都控制着力道，脚掌贴地三分力，只松土不伤根。他闭眼享受阳光洒在脸上的暖意，脚还在动，心里却在盘算——这一垄要是真涨三成，加上高价种子订单，月底就能换个新手机，说不定还能给黑狗买包进口粮。
这时村道上传来自行车铃声。
张晓燕骑车进村，挎着帆布包，镜片反着光。她是县农技站的技术员，研究生毕业，穿一身洗得发白的工装裤，头发扎得一丝不苟。今天来取土样，顺路看看各户灾后恢复情况。去年一场暴雨冲垮了几亩田，县里正做数据追踪。
路过罗家菜地时，她一眼就看见个人躺着，拿脚在菜苗上乱踩。
她皱眉，把车靠边一停，快步走过去，语气严厉：“你干什么呢？”
罗段勇慢慢睁眼，眼神懒洋洋的，像晒饱了太阳的猫。
“没干嘛，帮菜松土。”
“用脚？”她声音提高八度，“你知道一棵苗多金贵吗？踩坏了算谁的？”
“不会坏。”他说，语气平静，“我这是新技术。”
“新技术？”她冷笑一声，抱着记录本的手收紧，“种地还能跳踢踏舞？你当这是演戏？庄稼是命，不是你拿来耍猴的道具。”
话音落下的瞬间，脑中喇叭音炸响：
【检测到专业质疑，积分+200！解锁“脚部按摩增产”技能，生效中！】
罗段勇嘴角抽了一下，压住笑。系统就是这么灵，越被人骂，越给他好处。他收回脚，慢吞吞坐起来，拍了拍泥。
“你说得对。”他说，“我不该偷懒。”
然后从蛇皮袋掏出手机，低头假装回消息，不理她了。
张晓燕盯着他看两秒，觉得这人要么傻，要么疯。她蹲下身，扒开一株被踩过的菜苗根部查看——土是松的，但没板结，根系也没断，反而比旁边几垄更舒展。
怪了。
她站起来：“你这地没人管吧？平时浇水施肥是谁来？”
“我自己。”他说，眼睛不离屏幕。
“就你这管理方式，不出三天就得黄。”
“那您盯着呗。”他抬头，眼神清淡，“说不定还能写篇论文，标题我都想好了——《论脚踩式农业的可行性》。”
张晓燕一愣。
这人说话带刺？
她没再纠缠，记下地块位置，转身推车走了。风吹起她的发丝，她回头望了一眼，眉头始终没松。
罗段勇等她背影看不见了，才把手机塞回袋里，重新脱鞋下地。
接下来七天，他每天都来一趟。
早上九点，准时出现，赤脚走过那一垄三次，每次五分钟，不多不少。完事就走，回家睡觉、接单、刷视频。系统提示音成了他每日的背景乐。
第八天清晨，张晓燕又来了。
她这次带了记录本和采样瓶，本来只是例行巡查，可走到罗家菜地边上，脚步顿住了。
眼前这片青菜，和其他地里的完全不一样。
别人家的苗高十厘米左右，叶子发黄，有的还蔫着。可罗段勇这一垄，高出三分之一，茎秆粗壮，叶片油绿发亮，整整齐齐像尺子量过，连最挑剔的老农看了都得说一句“邪门”。
她蹲下，翻开土看。
根系发达，分布均匀，土壤疏松透气，一点板结都没有。这种状态，只有定期人工松土或使用专用器械才能达到。
可这人连锄头都没碰过。
她拿出采样瓶，刮了一点土，又拔了一株苗装进袋子。起身时，看见罗段勇正坐在隔壁田埂上，逗黑狗玩飞盘，嘴里还嚼着黄瓜。
她走过去。
“你这块地，最近施什么肥了？有机肥？微生物菌剂？还是……用了什么新型材料？”
“没。”他说，“就踩了几天。”
“别开玩笑。”她语气严肃，“这种生长速度不符合自然规律。”
“我说真的。”他指着菜苗，“你看它不挺高兴？叶子都支棱着，比我精神。”
张晓燕盯着他脸看，想看出点破绽。可这人表情坦然，甚至有点无聊，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她合上记录本：“你最好如实记录种植过程，回头县里要做数据归档。”
“行。”他说，“我记成‘脚踩法’行不行？建议推广到全县，每人发双胶鞋。”
她没接话，转身骑车走了。
走出村子前，她回头看了一眼。
那片菜地在阳光下泛着绿光，像一块不该存在的补丁，硬生生插在贫瘠的土地上。
她掏出本子，在页角写下一行字：“罗段勇地块——生长异常，建议复检。”
笔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怀疑使用未知促生手段，可能存在潜在风险。”
合上本子，夹进包里。
风吹起她的衣角，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沙沙声。
罗段勇坐在田埂上，光脚搭在垄沟，手里啃着刚摘的黄瓜。蛇皮袋放在身边，手机显示积分余额900。
黑狗趴在一旁舔爪子。
他眯眼望着远处山路，低声说：“来一个骂一个，积分到账比种菜快。”
远处山峦起伏，云影流动。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系统商城第二页还没开，而他的脚，还热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