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市时匠
时间戳:10:00 地点:渊海旧钟楼 · 地下三层
旧钟楼的指针早停在十年前,可塔身仍按时敲响——因为地下有"时匠"。怀辛贴着斑驳石墙下行,阶梯尽头是一扇锈红的铁门,门楣用白漆写着:
TINKER OF TIME − 时匠所
一只黑猫卧在门槛,瞳孔里闪着逆向秒针的倒影。它冲怀辛轻轻眨眼,像认出闯入者。
怀辛屈指轻叩三下,停顿两秒,再叩一下——这是线人给的暗语,对应"逆熵"节拍。门内传来滑轮声,锈门被拉开只容一人宽的缝,一只戴满机械戒指的手伸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屋内光线像被调慢了流速,昏黄而浓稠。中央工作台后,一个女子抬头——
约莫二十四五岁,短发及耳,发梢是暗紫色;最惹眼的是右臂:从肩到腕布满齿轮与星轨纹身,仿佛把银河嵌进皮肤。她没穿白大褂,而是一袭黑色工装,胸前别着一枚倒置的沙漏胸针。
"三级稽查员?"她声音低而清,"我叫林·织,钟楼的时匠。"
怀辛把真空证物袋放在台面,"想请你校一只表。"
透明袋里,T-06的∞符号在暗室微微闪光。林·织眯眼,"逆熵硬体?官方终于肯正视它了?"
"不是肯正视,是肯提防。"怀辛把表盘朝上,"它停在06:00,秒针逆时针,我需要知道它记录过什么,还能不能改写。"
林·织戴上放大目镜,从工具壁取下一把细如发丝的雕刻刀,刀柄是暗红琥珀。
"时间可以被雕刻,也可以被谋杀。"她轻声道,"给你三分钟演示——看好了。"
她把T-06卡进软金属夹,按下工作台脚踏。屋内所有钟表同时噤声,像被拔掉电源。
刀尖贴近表盘12点位置——
"咔嗒"一声轻响,刀锋没入金属,却没有碎屑掉落,反而有一缕银白光线被挑出,像抽丝。
光线在她指间缠绕成线,越拉越长,最终悬在半空——形成一段微型时间轴:
00:00 → 00:01 → … → 06:00
可所有数字是倒序排列,像把六分钟折叠成单程逆行。
林·织另一只手拿起镊子,夹住"03:00"刻度,轻轻一掰——
时间轴断裂,前端自动拼到05:59,后端缺失的一分钟化作星屑消散。
她抬眼朝怀辛一笑,"这一分钟,我杀了它。它不会再出现。"
工作台上方,一只试验用电子钟原本显示10:04,随着那"一分钟"被抹除,数字瞬间跳回10:03。
怀辛瞳孔收缩——他亲眼见证时间被手动削除。
"你……把一分钟从世界线里挖掉?"
"只是局部,"林·织把雕刻刀收回,"半径三米,持续三十分钟,之后世界会自愈。真正的逆熵,需要更大的钥匙。"她指指T-06,"而这,就是钥匙胚。"
怀辛目光落在她右臂:星轨纹身从肩蔓延至腕,却没有任何胎记或疤痕。他想起档案记录——真正的林·织,三岁时右臂有蝶形胎记。
"你的胎记呢?"他似随意问。
林·织抬眸,笑意不达眼底,"被时间吃掉了。"
她转身去壁柜取溶剂,背脊线条在工装下完美得近乎无机。怀辛心底升起凉意:眼前这位,也许不是"人",而是某人用时间雕刻出的"残影"。
演示结束,屋内钟表重新走动。林·织把T-06递回,"表内记录我复制了一份,当作报酬。其余我没动——它今晚23:57会自动播放,你最好提前到场。"
"你怎么知道23:57?"
"因为那一分钟,是我借给白·安的。"她语气轻飘,像在谈论一枚硬币,"借出去的时间,总要有人收债。"
怀辛把表装回真空袋,却见袋壁气压指示针竟顺时针回转——被削除的一分钟,在密封袋里重新出现。
林·织歪头看他,"时间不是河流,是齿轮。你可以掰断它,也会被它绞碎。"
黑猫跳到工作台,尾巴扫过雕刻刀,刀锋立刻锈成一团铁屑,像被夺走了寿命。
"接下来要雕刻更大的东西吗?"她递给他一张名片——纯黑,无字,只在逆光时浮现一行微凸的钟面:
【∞-T-06】
"带着钥匙,来找我。"
怀辛推门而出,锈门在身后合拢。塔外阳光刺眼,公共计时屏显示:10:03。
而他低头看自己的记录器——时间仍停在10:02。被林·织削除的那一分钟,此刻正寄生在他的设备里,像一枚等待发芽的种子。
他回头,旧钟楼的指针依旧停在十年前,可黑猫蹲在窗台,瞳孔里倒映着一只逆时针旋转的表盘——
时间,真的可以手动改写。
而改写者,也许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