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超翻了个身，手机从枕头边滑下来一点。他顺手捞回来，拇指一划，新视频开始加载。屏幕上先是黑了一下，接着泛起一层淡淡的光。
太极殿内，早朝刚散。大臣们还在低头整理袖中的奏本，脚步声杂乱地往殿外退。李世民坐在龙椅上没动，手里捏着一枚玉圭，正想着刚才房玄龄提的税赋改革。突然，大殿中央空气轻轻一颤，像水面上被风吹出了一道波纹。
一道光从地面升了起来。
不是火光，也不是阳光反射。它就那么凭空出现，竖着立在青石砖上，四四方方，边缘微微发亮，像是有人拿刀刻出来的光框。光面内部还不停地闪，像雨天打雷前云层里的那种游动电光。
“什么？”李世民猛地站起身。
旁边几个还没走远的大臣全愣住了。有个文官手一抖，奏本掉在地上都没去捡。一个武将本能地往前跨了半步，却被李世民抬手拦住。
“别靠太近。”他说。
那光墙静静浮着，高度到人胸口，宽度差不多一张桌子。表面不断有细小的光点跳动，像沙子在往上飘。没有声音，也没有热气，但所有人都觉得它不该在这儿。
“禁军！”李世民低声喊。
门口值守的两名金甲卫兵立刻冲进来，单膝跪地。
“封锁太极殿，所有人留在原地，不准出殿门一步。”
“是！”
传令兵飞奔而出。外面的脚步声顿时乱成一片，紧接着是铁甲碰撞的声音。整个宫殿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那块光墙自己闪着。
李世民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离光两步远的地方。他眯起眼，伸手虚探了一下。指尖离光面还有一寸时，能感觉到一点点温热，不烫，但确实存在。
“不是幻觉。”他收回手，“有温度，有形体。”
旁边的太史令赶紧掏出记事板，哆嗦着写下：“辰时三刻，太极殿现异光，高五尺，宽三尺，触之微温。”
李世民没理他，盯着那块光。它现在不像刚才那么躁动了，反而稳定了些，里面的光点排成了横线，一层一层往上滚，像是……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上次甘露降在太庙，也是这样先闪半天才出东西。”有个老臣小声嘀咕。
“闭嘴。”李世民头都没回，“这跟祥瑞没关系。”
他心里清楚得很。祥瑞不会挑人多的时候来，也不会搞出这种规整形状。天上掉石头、井里冒红水才算祥瑞。眼前这个，太整齐了，整齐得不像自然来的。
他转头看太史令：“今天星象如何？”
“回陛下，紫微垣偏东，无流星，无日晕……一切如常。”
“那就不是天象。”李世民低声道，“是人为。”
话音刚落，那块光突然跳了一下。
画面变了。
原本跳动的光点一下子收拢，变成一片灰蒙蒙的底色，中间浮现出模糊的轮廓。像是几个人影，坐着，面前摆着长桌，墙上挂着旗子。
李世民瞳孔一缩。
那些人穿的衣服没见过。不是汉服，也不是胡服。领子立着，扣子一直扣到脖子底下，颜色也不对劲——红蓝黄绿都有，挂在墙上的旗子更是古怪，图案不像文字也不像图腾。
“那是……人在开会？”他皱眉。
没人敢接话。
刚才还说是天罚的人现在缩在柱子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喘。有个年轻官员想凑近看，被李世民一眼瞪了回去。
“谁都不准动。”他说，“这不是妖术，也不是鬼神显灵。能做出这东西的，一定是人。既然是人，就有目的。”
他慢慢绕着光墙走了一圈。背面也一样亮着，图像同步变化。那群人好像在说话，嘴巴一张一合，但听不见声音。其中一个站起来发言，手势很多，像是在争论什么。
“他们在谈事。”李世民停下脚步，“而且很正式。座位有顺序，衣服统一，连桌子都一样高。这不是私会，是官方场合。”
太史令笔尖一顿：“陛下的意思是……外国使团？”
“比使团还讲究。”李世民摇头，“这规矩，比我大唐早朝还严。”
他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问：“前两天有没有报上来，说西域那边有奇人异事？”
张德全，新任的内侍总管，赶紧上前：“回陛下，西州驿报提到，夜里有光从天而降，持续一炷香时间，百姓称见‘银蛇游空’。但查无实据，以为是雷火。”
李世民眼神一闪：“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五天前。”
他没再问下去。心里已经有点数了。这玩意儿不是第一次出现，只是以前没人看得懂，也没地方报上来。
“把工部那几个老匠人叫来。”他说，“还有鸿胪寺通译，懂粟特语、突厥语的都带过来。我要知道这些人说的是哪国话。”
“现在就去？”
“不，等一会儿。”李世民盯着光墙，“先观察。他们既然能把人影投到这里，说明能看见这边。我们乱动，他们可能就关了。”
他说完，自己搬了张椅子坐下，离光墙三步远。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像在参加一场看不见的朝会。
殿内其他人全傻站着。有人腿开始发酸，也不敢动。李世民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眼睛都不眨一下。
过了大约半盏茶功夫，画面又变了。
那群人不见了，换成一座大楼。门口站着持枪的士兵，穿着和刚才不同，黑色制服，帽子上有徽章。镜头拉近，能看到门牌上写着几个字。
李世民站起身，凑近了些。
字是方块字，但写法怪异。横平竖直得过分，像是用尺子画出来的。他认不出内容，但能看出那是地名或机构名。
“这不是中原字体。”他喃喃道，“也不是契丹、女真。”
太史令硬着头皮记下：“异字显现，共六枚，排列有序，似为匾额。”
李世民摆摆手，让他别念了。
他现在最在意的不是字，而是那个建筑。太大了，比太极宫还大一圈。门前车道不断有车进出，车型和他在刘彻那边听说过的“铁车”有点像，但更扁，更快。
“又是那个时代的产物。”他心里明白过来，“和之前未央宫出现的坦克、飞机是一路的东西。”
他没惊讶太久。毕竟刘彻那边的消息已经零星传过来了。虽然朝廷压着不让扩散，但他作为皇帝，还是通过密报送到了案前。起初不信，现在亲眼看到，反倒踏实了。
“原来不止一个地方能接到这个。”他低声说，“看来是谁在用某种手段，往不同朝代送画面。”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如果这是教学，为什么要分散投放？
如果是警告，为什么不直接说？
如果是炫耀，又何必选在朝堂这种地方？
唯一的解释是——对方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儿发。
“就像盲人扔石头，砸中谁算谁。”李世民冷笑一声，“可惜，这次砸到我头上了。”
他坐回椅子，手指敲了敲扶手。
比起刘彻那种立刻要仿造的冲动，他更想知道背后的逻辑。技术可以慢慢研究，但信息来源才是关键。谁能掌握传播渠道，谁就能掌控全局。
“张德全。”他开口。
“在。”
“去查最近三个月所有关于‘天光’‘夜火’‘空中异响’的民间奏报。特别是长安周边百里内的村庄，一个都不能漏。”
“是。”
“另外，找几个记忆力好的宦官，轮班守在这里。只要这光出现，立刻记录时间、画面内容、持续多久。每天汇总给我。”
“要不要通知其他大臣？”
“不必。”李世民摇头，“这事现在只有我知道就够了。传出去，只会引起恐慌。等我们搞清楚是什么，再说不迟。”
他说完，又看向那块光墙。
画面又跳了。
大楼没了，回到之前的会议室。那群人重新出现，这次全都站了起来，有人鼓掌，有人握手。像是会议结束了。
李世民盯着他们看了很久。
这些人神情轻松，毫无敬畏之意。对他们来说，这可能就是个普通的工作流程。可对自己而言，每一个动作都藏着未知的技术和规则。
“你们到底想让我们看到什么？”他轻声问。
没有人回答。
光墙依旧亮着，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他抬起手，指尖对着那群人的方向，缓缓握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