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盯着那块光幕，眼睛一眨不眨。桥还在那里，横在江上，底下是水，倒映着五颜六色的光。那些光带又开始动了，一串接一串，从桥一头跑到另一头，速度极快，却没有一点声音。
他皱眉。
“车马行于道，必有蹄声轮响。”他说，“此物无声而疾驰，何解？”
没人说话。李斯站在旁边，手心出汗。他知道皇帝不喜欢听废话，更不喜欢装懂的人。这种场面，说错一句，可能就要掉脑袋。
嬴政没等答案，抬手指向桥面：“那桥身通体银灰，无榫无卯，不见梁柱支撑，如何承重？”
博士们互相看，谁都不敢开口。有个老学究想说是仙人造物，刚张嘴，旁边人猛地咳嗽一声，他立刻闭上了嘴。
程超那边正靠在床上，左手拿手机，右手伸进空薯片袋里掏了掏，什么也没捞到。他撇了下嘴，把袋子扔到桌角堆着的垃圾里。
屏幕还在播那个城市夜景视频。他刚才滑了一下进度条，画面就跳到了广场。现在他又点了一下暂停，想看看对面会不会跟着停。
光幕里的影像果然不动了。
他瞪大眼，“真同步？”
他又点了播放。
画面继续，人群走动，广告屏闪着明星的脸，音乐隐隐传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他乐了，“这玩意儿能远程投屏？还是跨时空直播？”
他越想越觉得离谱，但手机确实没坏，电量还稳在二十三，蓝光也一直没灭。他试着退出APP，结果整个屏幕一闪，直接黑了两秒，然后又自动跳回视频界面。
“还不让退？”他笑出声，“你成精了还赖上我了？”
他干脆不试了，重新拖动进度条，这次往回拉了一段，想看看能不能让光幕倒放。
光幕轻轻震了一下，画面退回大桥那段。
嬴政眼神一紧。
刚才明明已经切换到人群聚集之处，怎么又回来了？
他盯着桥面，忽然发现一个细节——那些光带跑的方向变了。之前是从左往右，现在是从右往左。
“它……能倒着走？”他低声说。
这不是自然景象。自然不会倒流。只有人为的东西，才能来回控制。
他转头看向李斯：“朕问你，若有人能造此桥，又能使无畜之车自行奔走，其国当强几何？”
李斯咽了口唾沫，“若真有此技，恐非人力可及。”
“少来这套。”嬴政打断，“你说不可及，是因为没见过。可没见过，就不等于不存在。”
他往前半步，几乎贴到光幕前，“朕扫平六国，统一度量，修驰道，建陵墓，哪一件不是前人未做之事？今日见此奇景，你们就说它是神迹？”
群臣低头，没人敢应。
嬴政冷哼一声，又看向画面中一座高塔缓缓升起全景。那塔笔直冲天，比咸阳宫最高的观星台还要高出数倍。
“那样的建筑，需多少砖石？多少工匠？耗时几年？”他问。
李斯硬着头皮算，“依秦制，百尺高台需万人十日方可建成。此塔目测不下千尺，若用夯土，恐需百万民夫，十年不息……且中途必塌。”
“所以？”嬴政盯着他。
“所以……臣以为，此非人间工程。”
嬴政没说话，目光回到光幕。
他不信神鬼，但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
如果这真是某个国度的实景，那那个国家的人，是怎么做到的？他们用什么工具？吃什么饭？穿什么衣？有没有君王？还是说，他们根本不需要君王，就能建成这样的城？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们的路，为何如此规整？”他指着画面中一条笔直大道，“街巷如棋盘，楼宇如列阵，这不是偶然，是设计过的。”
李斯抬头看了一眼，心里一颤。
他也看出来了。这座城市不像自然生长出来的，更像是被人提前画好图纸，然后照着盖的。
可天下哪有这么大的图纸？谁能一眼看清整座城的布局？
程超这边正无聊地刷着推荐页。刚才那个视频快结束了，他随手点了个新的。
封面是个无人机视角的城市航拍，标题写着《未来之城·上帝视角》。
他嗤了一声，“吹得挺大。”
点了进去。
画面一下子拔高，从地面升到空中，整座城市像摊开的地图一样铺在眼前。道路是直线，街区是方格，汽车变成一个个小点，在固定的路线里移动。
光幕剧烈震了一下。
嬴政猛地抬头。
他感觉自己被抬到了天上。
脚下是整座城，一眼望不到边。江河如丝线，桥梁如细针，楼宇密密麻麻，排列得整整齐齐，像是有人用尺子量过每一寸距离。
“这……是飞？”他喃喃。
他登过泰山，看过云海，但从没从这么高的地方看过大地。那种感觉，就像自己成了天上的神，俯视凡间。
可他知道这不是飞。这是那个光幕给他的视角。
“他们能这样看自己的城？”他声音低了下来，“像看一幅图？”
李斯站在后面，脸色发白。他也看到了，这种视野，别说见，连想都没想过。
嬴政忽然笑了，笑声不大，却让周围人心里一寒。
“朕每天批阅竹简，看各地奏报，一张地图要画三天，还要靠驿站快马送来。”他说，“可他们……只要抬个头，就能看见整座城的动静？”
他盯着那些移动的小点，“那些光点，是不是就是刚才的车？它们走的路，全是一样的方向？没有乱窜？”
李斯小心翼翼答：“似有规律。”
“不是‘似’。”嬴政冷冷道，“是绝对有序。你看那几条主干道，车流分两边，同向而行，互不干扰。这不是巧合，是规矩。”
他顿了顿，“而且，他们不怕堵。因为每条路都规划好了，每个人都知道该走哪条。”
他忽然沉默。
如果一个国家能做到这种程度，那它的管理，得精细到什么地步？
他统一六国后推行郡县制，书同文，车同轨，已经是前所未有的集权。可跟眼前这座城比，好像还差了一层。
差在哪？
差在**掌控力**。
他能让人写字一样，能让人用车一样的轨距，但他没法让全国的路都像棋盘一样规整，没法让每一辆车都按指定路线走。
可这里做到了。
嬴政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震惊，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想要弄明白**的冲动。
“这不是幻术。”他说，“也不是梦。”
“这是另一个世界的真实。”
程超那边正看得起劲。无人机还在飞，镜头穿过高楼峡谷，掠过立交桥，最后俯冲进一片商业区，灯光璀璨，人流如织。
他一边看一边嘀咕：“这地方比我学校周边还热闹。”
他忽然注意到，每次画面切换角度，光幕都会轻微震动一下，像是在响应操作。
他试探性地用两根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做了个放大手势。
光幕嗡地一声，画面瞬间拉近，一栋大楼的外墙清晰可见，玻璃反着光，还能看到里面有人影走动。
他愣住。
“我去，真能操控？”
他又缩回来，画面退回高空视角。
光幕同步还原。
他咧嘴笑了，“这不就是远程监控嘛？我还是管理员？”
他越玩越嗨，又点了个收藏夹里的视频，《地铁运行实录·早高峰第一视角》。
加载完成，画面切换——地下通道，灯光通明，一列银白色列车呼啸进站，门打开，人群涌入，秩序井然。
光幕再次变化。
嬴政瞳孔一缩。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地面。
是地下。
一个巨大的洞穴，四壁光滑如镜，中间有两条铁轨延伸至黑暗深处。一辆形似长龙的车子疾驰而来，无声停下，门开，无数人进进出出，动作熟练，没人喧哗。
“这是……地底行车？”他声音压低。
李斯走上前一步，脸色难看，“陛下，此景太过离奇，恐有邪术作祟。”
“邪术能让万人守规矩？”嬴政反问，“你见过哪个方士，能教百姓排队上下车？”
李斯哑口无言。
嬴政盯着那辆停稳的车，忽然发现一个细节——车身印着两个字：**地铁**。
他眯眼，“那是名字？还是编号？”
他回头，“记下来。地底之车，名‘地铁’，行于铁轨，定时启停，载人无数，秩序井然。”
史官连忙记录。
嬴政又看向画面中人们排队上车的场景。每个人都站在黄线外，车门一开，先下后上，动作一致，像是训练过无数次。
“他们的民，为何如此听话？”他问。
没人回答。
他也不需要答案。
他已经意识到一件事——
这个世界的厉害之处，不在高楼，不在飞车，不在地下铁龙。
而在**规则**。
一种所有人都遵守的规则。
他建立秦法，严刑峻法，才勉强让天下人服从。可这里的人，似乎不用鞭子抽，就自动守秩序。
为什么？
因为他突然想到——
也许他们从小就被教育要排队。
也许他们的路标写得清清楚楚。
也许他们的车永远准时，所以没人着急。
他站在光幕前三步远，黑袍垂地，十二旒玉珠静止不动。
第一次，这位横扫六合的帝王，感到了一丝**落后**。
程超那边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时间。
九点五十七。
还有三分钟断电。
他心想，反正快没了，再看点刺激的。
手指一滑，首页弹出新推荐：《磁悬浮列车实拍·贴地飞行》
他点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