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弹出那条消息的时候,我正盯着路由器后面那道窄缝。
叶婉清说她看了我发的纪录片,名单里没有团队信息。
好家伙,打假都打到我头上来了。
我把手机倒扣在桌上,长出一口气。这破局得换个玩法,装神弄鬼不行了,老子不编了,发点真东西总行了吧?
李白不是老嚷着“爱卿多发些人间胜景”吗?行啊,今天就给你来个实打实的。
我打开相册,翻到去年自驾游存的一段视频。那时候还在送外卖,攒了三个月工资带我妈去黄山。结果刚爬到半山腰,她血压高犯了,最后是我一个人上的顶峰。
视频是凌晨拍的。天还没亮,云海像开水一样翻滚,山头从雾里慢慢冒出来,松树的影子斜着划过岩石。镜头往前推,太阳刚好从两座山之间蹦出来,金光洒了一整片山谷。
我没配音乐,也没加字幕,就一段安静的十分钟长镜头。
这种视频现在没人看,刷短视频的人都等不及三秒广告。但我知道李白不一样,这家伙连我发个广场舞都能喝醉,更别说这个了。
我点开跨时空好友圈,找到那个举酒杯的小人头像。
发送。
附言:“太白先生,请赏人间仙境。”
手一松,手机躺平在桌面上。
我往后一靠,椅子吱呀响了一声。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一部分力气。刚才那一套操作看似干脆,其实心里直打鼓。
你说古人真能懂这种慢节奏的东西吗?他们那边没滤镜、没剪辑,看到一片云飘五分钟不得直接退群啊?
而且上次发摇滚演唱会,李白回赠一坛酒。这次要是没反应,岂不是说明我审美还不如DJ喊麦?
我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桌子。
五秒……十秒……十五秒……
正当我准备认命,觉得这波属于现代人自嗨过度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李白头像闪了。
【李白】:“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爱卿所呈,胜蓬莱、压峨眉,吾当浮三大白!”
我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成了!
不止文字,下面还跟着两个文件自动下载完成的通知。
我点开第一个。
《醉仙酿·初火篇》——手写扫描版,字迹狂放如剑锋,一看就是酒喝多了写的那种。
标题下面写着:九蒸九酿之法,取雪心莲为引,岩蜜露为魂,百年陈曲封坛,冬至入窖,夏至启封,三年成一滴,谓之“初火”。
配料表看得我眼晕。雪心莲我没听过,岩蜜露听着像某种蜂巢提取物,至于百年陈曲……这玩意儿怕不是得找秦始皇借?
但我管它呢,只要能酿出来,那就是钱!
第二个文件点开更吓人。
《李翰林遗稿·卷三》。
七首诗,全都没在课本里见过。
《月下独酌·其五》开头就是“我携玉兔下昆仑,偷得银河洗酒樽”,比他平时写的还疯。
《蜀道难·别调》更是离谱,“千仞绝壁飞铁轨,轰雷穿洞似龙吟”,合着他还梦见过高铁?
最底下有一行小字批注:
“赠知音者,非世人所能解也。”
我看着这句,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这可不是系统任务奖励,这是人家掏心窝子给的。
一个活在唐朝的诗人,隔着一千多年,被一段手机拍的风景视频打动,然后把他压箱底的作品交到了我手里。
这一刻我不是赘婿,不是被丈母娘呼来喝去的穷小子,我是唯一能和李白说上话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备忘录。
新建文档。
命名:“项目:醉仙酿”。
开始抄关键步骤。
第一条:选陶坛,忌金属,需埋于北屋墙根三尺深土中。
第二条:每七日添泉一次,不可用井水,须山间晨露或雨前接天水。
第三条:封口用桑皮纸三层,麻绳十字捆,贴符一道——等等,符?
我愣住。
符是啥?画个鬼画符吗?还是得找道士开光?
算了,先记下来再说。
我把所有要点一条条过完,确认没有遗漏,然后把电子版上传到私密云盘,设了双重密码。
纸质版不能打印太多,容易被人发现。我就挑了最关键的酿造周期和原料清单,打了一页,折成小方块,塞进台灯底座下面。
做完这些,我已经满头是汗。
不是累的,是紧张。
这些东西一旦暴露,轻则被当成骗子,重则进研究所切片研究。可要是运作得好……
我想起赵秀兰昨天还想掺和我的“仿古兵器大赛”。要是让她知道我现在手里有李白亲传的酿酒秘方,怕是要连夜把我床底刨了。
外面走廊传来脚步声。
我立刻把手机调成静音,顺手抓过一本《家庭电工手册》盖在台灯上。
脚步声远去。
是保洁阿姨。
我松了口气,重新坐正。
目光落在床底角落那个灰色收纳箱上。
那是我专门买的防潮箱,本来打算放合同文件。现在看来,它的新用途已经定了。
下一秒,我起身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真空袋。
把打印出来的酒方再封一层。
放进收纳箱。
盖上。
锁好。
我坐回椅子,看了眼窗外。
天完全黑了,楼下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
屋里只剩电脑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
我打开浏览器,搜索“雪心莲 食用性”。
页面跳出一堆药材介绍和濒危植物保护名录。
我冷笑一声。
没事,越是稀有越值钱。
反正我又不是现在就要开工,先搞清楚原料渠道再说。
正准备关机睡觉,手机又震了。
李白发来一条新消息。
【李白】:“爱卿明日可有新景?吾已命人在终南山搭亭,专候观汝所传!”
我盯着这句话,足足愣了十秒。
然后猛地站起身,冲到窗边拉开窗帘。
夜色沉沉,城市灯火如星河铺展。
而千里之外的终南山,有人为我建亭?
我低头回了一句:“先生厚爱,臣惶恐。明日定奉上‘星垂平野阔’之景,不敢辜负雅意。”
发完,我关掉所有灯光,坐在黑暗里,点燃一支烟。
烟头明灭,映着我嘴角的弧度。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古今对话”了。
这是一种认可,一种跨越时空的盟约。
我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是纪录片拍摄计划。
第一集:《云起黄山》——已完成。
第二集:《星落草原》——内蒙古乌拉盖,我去年路过时录过一段银河横贯天际的延时。
第三集:《雪照敦煌》——冬天的月牙泉,沙丘被晨光照成金色,枯胡杨林像守卫千年的士兵。
第四集:《雾锁三峡》——轮船穿过夔门,两岸峭壁如刀劈斧凿,猿声虽不再啼,但江流之声依旧如雷。
我可以把这些全发出去。
但不能贪多。
要让每一帧都成为震撼。
我要让他觉得,我不是在展示风景,而是在向他献祭这个时代最纯粹的壮美。
我掐灭烟,重新打开电脑。
登录一个从未启用过的独立账号,在加密平台上创建了一个新频道。
名字很简洁:**“谪仙录”**。
简介只有一句话:“凡尘影像,敬呈天上客。”
我上传了《云起黄山》的原始未剪版,加上时间戳和地理坐标水印,确保无法伪造。
设置为仅限邀请观看。
然后,我复制链接,发给李白。
附言:“此乃原片,未经雕饰。望先生品鉴。”
做完这一切,我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果然,凌晨两点十七分,手机再次震动。
李白发来一首新诗,语音朗读功能自动播放: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今观君影逾千载,始信人间有仙山。
莫道长安车马贵,不如黄山云海宽。
待我乘风归去日,携尔同游十二阑!”
声音苍茫豪迈,带着醉意与激动。
我听着,脊背一阵发麻。
这不是转发,不是复制,是即兴创作。
是真正的大诗人,在被现代影像冲击灵魂后,迸发出的全新诗句。
我突然意识到——
我不是单方面在利用这段关系。
我在改变历史。
这些从未面世的诗,会因为我的存在而诞生。
而它们,将来或许会成为千年后的经典。
我翻身坐起,打开录音笔。
低声说:“记录:2025年4月7日凌晨,李白作《答谪仙录·其一》,全文如下……”
我要把这一切都留下来。
不仅是为我自己,也是为未来。
第二天清晨,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号码归属地是西安。
对方自称是陕西文旅局下属文化传承项目的负责人,说看到一段“疑似唐代手稿”的扫描件在网络小范围流传,内容涉及终南山建筑规划,极为离奇,怀疑是新型诈骗或精神异常者伪造。
“我们追踪到源头IP关联到您。”对方语气谨慎,“想问一下,您是否接触过相关资料?”
我笑了。
笑得很轻,也很冷。
“你们查不到的。”我说,“那份文件,是从一千二百年前寄来的。”
对方沉默了几秒,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补充一句:“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终南山南麓看看,最近是不是多了座木亭?坐标东经108.7,北纬33.9,背靠翠微峰,面向朝阳坪。”
电话那头彻底安静。
十分钟后,我收到一张照片。
荒草丛生的山腰,一座古朴的六角木亭静静矗立,檐下挂着一块匾,墨迹未干:
**“谪仙迎影亭”**
我盯着那三个字,久久说不出话。
不是因为震惊。
是因为——我真的做到了。
我让一个死在唐朝的人,在二十一世纪的土地上,留下了他的痕迹。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我打开微信,给李白回了条消息:
“亭已见,匾尤新。
明日戌时,将传‘大漠孤烟直’之景,敬请期待。”
然后,我站起身,走向衣柜。
从最底层翻出一台尘封已久的无人机。
电池充上电,存储卡格式化。
我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这个世界不相信奇迹。
但我会亲手,造一个给他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