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升没想到老爹竟会有此一问,但此事却也不好有所迟疑,所以只得硬着头皮答道:
“《本草纲目》。”
张麒感叹道:“神农本草,以纲挈目,妙啊!
恐怕也就只有药王才能想出此等绝妙书名了!”
张升心道:老爹这回便是少见多怪了,能想出这书名的并不只有药王孙思邈,药圣李时珍也是可以的。
父子俩走了一阵后,已过了巳时三刻,张升问道:
“爹,您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张麒不解道:“这又是为何?”
张升小声说道:“祖师爷给的《本草纲目》,共有五十二卷,实在太多。
有些会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有些却已记不大清了。
我只有独自步行的时候,才能想起一些方子。”
张麒连连点头道:“那好,你且去吧,不过在路上要小心些,莫要被旁人撞到。”
借故溜掉后,张升便来到了位于北平城中心的安富坊,在宋府对面的茶肆坐了下来。
随意要了些茶点后,便开始耐心的等待着宋青云的出现。
之所以张升选择了这么个守株待兔的笨办法,是因为在他看来。
宋青云这种有钱有势的富二代,是绝不会在自己家中待得住的。
果然,快到中饭时间时,宋府正门大开,宋青云那辆雕刻着精美花鸟图案的豪华马车便驶了出来。
元朝时忽必烈就将大都建在了北平,而洪武元年七月,由于元顺帝得知徐达的大军杀到通州,便立即带着财宝和家眷从健德门逃亡上都。
明军很轻易的就从齐化门攻入,徐达又严格的约束了部队,封锁府库,使得北平城没有遭到严重的破坏。
所以明初的北平虽已不是都城,但作为燕王镇守的北疆重镇,依旧维持了往昔的繁华。
此时又近日中时分,热闹的街上行人很多,故而宋青云的马车驶得很慢。
张升也不用奔跑,只需加快些脚步,便可以不远不近的跟在后边。
出乎张升意料之外的是,在这用午饭的时间,宋青云却并没有在哪一所酒肆驻足,而是拐了两条街,命车夫将马车停在了春香阁外。
谁知宋青云方下马车,龟公都还没来得及招呼,一个身着锦袍的青年男子便笑着迎了上去,拱手道:
“宋兄怎么来得这么晚,小弟可是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宋青云叹了口气,道:“没法子啊,老爷子不仅断了我的银钱,而且这两日还看管得甚紧,要不是你丘千户的大公子相邀,我怕是连府门都出不来呢!”
躲在不远处的张升听了这话,心中不由一凛,暗道:
看来这厮果然吃了些苦头,只是他接下来几天若是被关在了家中,我又该如何行事才好?
只听那丘公子说道:“谁不知宋兄的叔父如今风头正盛,在你面前,我丘松哪里还敢称什么公子!
只不过老爷子为何突然对宋兄这般严厉,可是为了昨日县衙的官司?”
宋青云骂道:“他娘的,连你小子都知道了,看来本少爷这回的脸可是丢大了!”
丘松笑道:“一个市井小民而已,宋兄不必放在心上。
等寻个合适的机会,小弟定会替你整治死他!”
张升心下不由冷笑: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这厮不愧是丘福的儿子!
宋青云听后却来了精神,用力锤了下丘松的肩膀,道:
“那咱们可就说定了,只要你能弄得那张升家破人亡,我就想法子在叔父面前美言,帮丘千户调到应天府去!”
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只是那小子有黄兴旺照拂,想要动他,实在是有些麻烦。”
丘松摆手道:“这有何难,黄兴旺顶多在明面上保他,咱们只需等这阵风头过去,没人疑心到宋兄头上。
然后再从我爹那里找几个身手好的军士,晚上假扮成盗贼去他家……”
说到这里,一脸坏笑的丘松便不再说下去了。
宋青云感叹道:“难怪县学里的那些难缠的老家伙们,都时常夸赞你小子聪慧!
不过话说回来,张家的那个小妹颇有几分姿色,你可得给我留着!”
丘松连连点头道:“一定!一定!到了那时,张家小妹孤苦无依,宋兄也不必用强。
只需出面安抚,再替她厚葬家人,还怕不能既得到她的人,又得到她的心么?”
宋青云笑道:“妙极!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人没什么长性,也就是图个新鲜,若是她缠上了我,反倒麻烦。”
丘松道:“这个不妨事,等到宋兄厌烦了,再转送给丘松便是。
宋兄用过的女子,小弟怎会嫌弃。”
说着拉起了宋青云,笑道:“走,小怜香早就等候宋兄多时了,今日咱们也不回去了,宿在这里便是!”
宋青云笑着摆了摆手,道:“那可不成,这当口我要是再敢夜不归宿,老头子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说完转头吩咐道:“宋仁,你先回去,我爹若是问起,知道该怎么说吧?”
宋仁拱手道:“少爷和丘家公子正在酒肆里以文会友。”
宋青云笑道:“算你机灵!夜禁前让车夫来接我,不过你就别来了。
抓紧帮我抄录完刘老夫子罚的那十遍《中庸》,要不然明日那老家伙又要将我爹请去县学了!”
宋仁苦着脸道:“少爷,那可是好几万字啊,小的就算回去立即抄写,怕是也要抄到后半夜……”
说到这里,见宋青云眼一瞪,宋仁这才不敢再多言,连忙改口道:
“少爷放心,小的定然抄完!”
邱松笑道:“还是宋兄御下有方啊。”
宋青云哈哈大笑,道:“这有何难,平日里多活动活动拳脚便是,咱们走!”
望着两个恶少相偕入内的背影,张升只觉心惊肉跳:
今日要不是机缘巧合听到了这段对话,恐怕过阵子都不知道自己一家人是怎么死的!
想不到这些古代的官二代、富二代们竟然如此视人命如草芥!
当真该死!当真该杀!
满腹心事的张升,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济世堂的。
可他刚进大堂,就听得有人唤道:“张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