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圣裔有二人结伴已是罕见,三人同行……”帛丝新罗女君金杜鹃的目光不可谓不凝重:“据我所知,近年来从未有过,按族中故老相传,此乃大变将至之兆,上一回三人同行时候,正式新罗旧日恩怨最为激荡之时,是以在下才行事急切,万望贵人恕罪!”
白俊轻晃着杯中碧绿的酒液:“小杜鹃所言非虚,白衣圣裔行踪素来精贵,往昔来访者,若非采买、巡视或要事相商,鲜少踏足此地。”他唇角似笑非笑的微勾,继续悠然,“岁岁巡视这两座新罗时,在下便是孤身一人。”言罢,他微微颔首,似在回忆往昔,上一回来的的多人当中,他便赫然在列。
慕容妱澕闻言,眉梢微挑,指向白俊:“可我们分明是随白俊军长同来,帛丝新罗岂会不识使军长威仪?”
白俊细长的眼眸微眯,抿了一口酒,带着几分迷离与戏谑的目光投向妱澕,指尖隔空虚点,发出一阵低沉悦耳的笑声:“呵呵呵……小友,此言倒是机敏。”
慕容妱澕与云苏微微睨了一眼白俊,而后静待帛丝新罗女君金杜鹃的下文。
帛丝新罗女君金杜鹃轻抚衣袖,接着解释,神色坦诚:“起初之耽,便是二位贵人服饰迥异于寻常白衣圣裔,甫一入境又径往柴炭新罗,更与那胜红夫人密会,待二位转至我辖下的瑞锦轩帛丝坊,在下正愁如何探听你们与胜红所议之事……”她目光扫过二人,“未曾想,二位竟自行登门了。”
“故而确是在下多疑,误以为二位是海外邦域乔装潜入新罗的细作,意图搅乱这来之不易的太平!”帛丝新罗女君金杜鹃声音渐沉,眼中迸发出莫名的坚毅,“这太平,是无数新罗子弟用血泪换来的,新罗内部之缘法,绝不容外人染指分毫!”
言及此处,众人望觉她眼中闪烁着的,是坚毅与不容置疑的光芒,可见其对外源势力又多忌惮。自此,慕容妱澕与云苏便不再深究。
酒过几巡,慕容妱澕忽觉眼前景物微晃,扶额轻按太阳穴,面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呼吸也略显微促,似感酒力上头。
帛丝新罗女君金杜鹃见状,立刻关切道:“贵人可有不适?想是今日受了惊吓,又饮了薄酒,似已不胜酒力,不妨先回房歇息,快,扶贵人回房歇息。”
侍女闻令,连忙上前搀扶妱澕。
云苏见妱澕状态有异,亦起身道:“在下送妱妱回去便可。”
帛丝新罗女君金杜鹃颔首应允:“云苏郎君请便。”
待二人离去,敞轩内复又响起丝竹与谈笑之声。帛丝新罗女君金杜鹃重振精神,与白俊对酌吟咏。然则,帛丝新罗君主府的沉沉夜色中,数道鬼魅黑影,正悄无声息地掠过飞檐斗拱,直扑后宅客院。
侍女将应当是昏睡极沉的慕容妱澕安置在榻上,后掩门退去。
片刻之后,窗棂发出极其细微的“咔哒”轻响。数条黑影如烟般滑入室内。为首者取出一卷泛黄的画像,借着微光与榻上女子面容仔细比对,确认无误后,用浸药布巾捂住妱澕口鼻,他打了个手势,便有两名黑衣人立刻上前,随即用厚实黑绸布袋将她罩住,利落地扛上肩头抬走。
一行人扛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慕容妱澕,如同鬼影融入帛丝新罗沉寂的夜色。他们避开更夫巡卫,专挑僻巷疾行。
不多时,一堵高耸厚重的石墙矗立眼前——墙体以黑白两色巨石截然分明地砌筑,在惨淡月光下宛如巨大的阴阳分割线,正是分隔两座新罗的界墙,如同新罗此刻的局势,界限清晰,不容跨越。
这伙人在界墙下略作停顿,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无异后,敲了敲分界墙。忽见白墙(柴炭侧)阴影中闪出一人,无声地点点头,随即抬手向夜空射出一道幽紫色的焰火信号。
信号一闪即逝,劫持者再不迟疑,扛着布袋迅速越过界墙,遁入柴炭新罗的夜色。一行人扛着布袋,在柴炭新罗沉寂的街巷间穿行,就像一伙幽灵抬棺。
与帛丝新罗建筑上那些飘拂的、仿佛永不落幕的华彩绸带不同,此地屋宇虽简朴,却处处散发着天然木材的沉稳清香,无声地浸润着夜色。一个与自然风扬,一个沁人心脾,各有特色。
令人意外的是,他们竟未走偏门暗道,而是径直行至一座气派森严的宅邸正门前。守卫似乎早已得到吩咐,对这群扛着可疑布袋的黑衣人视若无睹,沉默地打开了沉重的门扉。
一行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踏入了宅邸深处。
甫一踏入内院,那股沉稳的木香便被一股浓烈甜腻的月季花香霸道地侵入、缠绕。浓得化不开的花香中,是斗雪的身影由远及近。
“见过胜红夫人。”为首的黑衣人隔着距离躬身行礼,声音敬畏。
斗雪慵懒地抬了抬下巴,身旁面容冷肃的侍女立刻上前:“跟我来。”她引着众人穿过曲折幽深、弥漫浓香的廊庑,停在一间卧房前,打开门一瞧,房内红烛高燃,红绸低垂,红珠帘在烛光下流淌着需要走向暧昧的光泽。
那群人将布袋放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床榻上,无声退下。
这时,房门轻掩。
斗雪挽着一个约莫三十余岁、身着华贵常服的男人款步而来。男人面容英挺,眉宇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仪,正是柴炭新罗之主君。他此时的目光饶有兴致,却不是为了落在榻上昏迷的少女脸上。
斗雪娇媚地依偎在他的怀里,纤纤玉指轻轻划过他的胸膛,娇声道:“官人~您瞧,妾身何曾诓您?此女娘长得俏丽可爱惹人怜,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这小模样,真真儿是玉琢的一般,肌肤吹弹可破,嫩得能掐出水来。”
柴炭新罗主君并没有俯身细看的打算,目光只在慕容妱澕身上随意扫视一番,便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