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定罪灾星，宗令追缉
幽冥渊深处泄露的那一缕精纯天魔气息，如同滴入滚油中的冷水，在相对平静的栖霞镇周边区域激起了滔天巨浪。
不过一日光景，镇子内外的气氛已彻底改变。往日虽对沈墨避之不及，但至少表面尚算安宁的栖霞镇，如今被一种恐慌和肃杀交织的氛围笼罩。玄天宗的修士增援而至，青白道袍的身影在镇门、要道频繁巡视，灵力的波动不再掩饰，道道警惕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和过往的行人。
沈墨藏身于镇外山林一处极其隐蔽的岩缝中，运功调息，试图平复因先前触动镇界碑和遭遇天魔残魂而翻腾不休的气血，以及那深植于血脉之中的躁动。母亲遗留的那块古朴宝石贴在心口，传来一阵阵温润的凉意，帮助他稳固心神。然而，外界那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的搜寻气息，如同逐渐收拢的网，让他无法真正静心。
“搜！仔细搜！那灾星定然还未逃远！”一个严厉的声音透过山林隐隐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沈墨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枯木顽石。他透过岩缝的间隙，看到一队约莫五、六人的玄天宗弟子，在一个面色冷峻、眼神锐利的中年修士带领下，正呈扇形向这片山林推进。那中年修士修为明显高出其他弟子一截，周身灵力流转，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片草丛、每一棵树木。
“赵执事，这边有发现！”一名年轻弟子突然喊道，指向不远处地面一些几乎难以辨别的痕迹——那是沈墨之前匆忙穿行时，不慎踩断的几根枯枝。
被称为赵执事的中年修士立刻闪身过去，蹲下仔细查验。他指尖泛起灵光，轻轻拂过痕迹，又捻起一点泥土在鼻尖嗅了嗅，脸上掠过一丝厌恶与笃定。
“残留着一丝微弱却令人作呕的异种气息，阴冷而混乱，与此前幽冥渊泄露的魔气源头同源！”赵执事站起身，声音冰冷，“果然是他！栖霞镇的沈墨！这灾星竟敢擅闯禁地，触动上古封印，引魔气外泄，祸乱一方！”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麾下弟子，厉声道：“传我命令！即刻起，沈墨被列为玄天宗缉拿要犯！通告全镇及周边村落，有提供此獠确切行踪者，赏；有胆敢包庇隐匿者，与同罪论处！”
“是！”众弟子齐声应道，神色凛然。
岩缝中的沈墨，心脏猛地一沉。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他不仅被发现了，而且被直接定性为祸乱的“罪魁祸首”。那赵执事言语中的厌恶与决绝，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所谓的“异种气息”、“同源”，指的显然就是他无法完全隐藏的烛龙血脉。在这些人眼中，他的血脉便是原罪，是与幽冥渊魔气画上等号的邪恶存在。
一名弟子迟疑了一下，开口道：“赵执事，我们来时，苏师姐似乎也奉命前来巡查，是否要等她……”
“婉清师侄自有她的任务。”赵执事打断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她年纪尚轻，阅历不足，难免被表象所惑。此事关系重大，乃魔患源头，必须果断处置，绝不能因循拖延！按我的命令执行！”
“遵命！”那弟子不敢再多言。
沈墨将这番话听在耳中，心中微动。苏师姐？是指那个在玄天宗内门弟子中颇有声名的苏婉清吗？听这赵执事的口气，似乎对此女并不十分看重，甚至有些防备。但这暂时与他无关，他现在的处境，已是岌岌可危。
追捕的队伍继续向前搜索，所幸并未发现沈墨藏身的这处岩缝。但沈墨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玄天宗既然已经正式下令通缉，布下的罗网只会越来越密。栖霞镇，乃至这周边山林，都已不再是他的容身之所。
他必须离开，立刻离开！
待到那队修士的脚步声和气息远去，沈墨才小心翼翼地从岩缝中钻出。天色渐晚，林间光线昏暗。他必须趁着夜色掩护，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方向……只能向北，深入那片更为荒芜、人迹罕至的连绵群山，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然而，就在他借着暮色，如同鬼魅般潜行至山林边缘，即将踏入更深处的荒芜之地时，一阵压抑的哭泣声和惊恐的尖叫却从不远处传来。
沈墨脚步一顿，隐匿在一棵大树后望去。只见林外靠近官道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村落，此时正陷入一片混乱。几头双眼赤红、涎水横流的低阶妖兽——显然是受到了幽冥渊泄露魔气的侵蚀——正在村中横冲直撞，撕咬着牲畜，甚至扑向惊慌失措的村民。这些妖兽实力不算强，但对于普通村民而言，已是灭顶之灾。
玄天宗的修士们大概都集中在镇子和幽冥渊方向，这个偏僻的小村落一时无人顾及。
沈墨看着那哭喊着奔逃的妇孺，看着那试图用农具抵抗却被妖兽一巴掌拍飞的汉子，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他想起自己幼时，也曾因血脉异动而间接导致过类似的惨剧，那种无力与愧疚感至今刻骨铭心。
走？还是……
若在平日，他或许会狠心离去，自身难保，何谈救人？但此刻，那赵执事“灾星”、“祸源”的断语，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难道他身负这血脉，就注定只能带来灾难？难道他连试图做点什么，扭转这因他（虽非本意）而起的悲剧的权利都没有？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愤和一种近乎叛逆的冲动，在他胸中涌起。
就在一头狼形妖兽龇着獠牙，扑向一个跌倒在地、吓得忘了哭喊的幼童时，沈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金红色异芒。
他身影如电，从藏身处疾射而出！
并非多么精妙的招式，只是将体内那股躁动不安的力量，随着一拳轰然击出！拳风裹挟着一股灼热而狂暴的气息，后发先至，重重砸在那妖兽的侧腹。
“嗷呜——！”妖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庞大的身躯被砸得横飞出去，撞塌了半截土墙，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混乱的村落为之一静。幸存村民惊魂未定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衣衫有些破损的少年。
沈墨没有停留，身形再动，扑向另外几头妖兽。他尽可能地控制着力量，避免波及村民，每一次出手都简洁狠厉，迅速将剩余威胁清除。
然而，连续引动血脉之力，尤其是在他心神本就不稳的情况下，那烛龙的力量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开始在他经脉中更加汹涌地奔腾。一股暴戾的杀意逐渐侵蚀他的理智，眼底的金红色越来越盛，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感，仿佛有利爪要破肤而出。
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立刻离开！
他强压着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失控的意识，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劫后余生、带着感激与恐惧复杂目光望着他的村民，一言不发，转身便欲再次投入黑暗的山林。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道清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村口唯一的小路上，恰好拦在了他的前方。
月光如水，洒在那人身上，映出一张清丽绝俗却面无表情的脸庞。她身着玄天宗内门弟子的服饰，身姿挺拔，背负长剑，目光清澈而冷静，正静静地落在沈墨身上，以及他身后那一片狼藉和惊魂未定的村民。
正是奉师门之命前来巡查的苏婉清。
四目相对。
沈墨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此刻血脉躁动，几近失控的边缘，方才救人的举动更是坐实了他在此地出现的事实。而眼前这位玄天宗的天之骄女，会如何对待他这个刚刚被宗门执事定性为“灾星祸首”的人？
是立刻拔剑相向，执行那缉拿命令？还是……
苏婉清的目光扫过地上妖兽的尸体，又看向那些村民，最后重新定格在沈墨那双极力压抑却仍难免泄露出一丝狂躁与绝望的金红色眼眸上。
她的眼神，似乎起了一丝极细微的波澜。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