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入黑暗的刹那，沈砚只觉得浑身都卸了力，仿佛漂浮在无边无际的云海中，温暖而安宁。
那些连日来的厮杀、奔波与疼痛，似乎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甚至产生了一丝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南境的军营，身边是凌昭温和的呼吸声，窗外是璀璨的星河，没有天裂，没有宿命，没有献祭，只有两人相守的平静时光。
可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一道冰冷刺骨的气息突然侵入他的神魂，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水浇头，让他瞬间从混沌中惊醒。沈砚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墨渊长老那张阴沉如水的脸，以及他身后数十名气息强悍的云阶渊弟子。
他们竟然追进了天地夹缝，追到了轮回通道之外！
“沈砚，你果然成功了。”墨渊长老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将凌昭的神魂送入了轮回，你倒是完成了一件‘壮举’。”
沈砚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灵力与神魂之力都已耗损殆尽，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狼狈地趴在岩石上，紧紧护着怀中的护魂玉符与发簪，眼神警惕地看着墨渊长老。
“长老，昭昭已经入了轮回，你还想怎样？”沈砚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浓的疲惫与愤怒。
“怎样？”墨渊长老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凌昭是远古战神后裔，她的神魂承载着上古力量，本应在献祭后彻底消散，回归天地。你强行将她送入轮回，让她带着这份力量转世，若来世力量失控，恐会再次引发三界动荡！”
“你胡说！”沈砚怒喝，“昭昭的力量是护世之力，而非毁灭之力！她此生为三界牺牲，来世理应得到安宁，你无权干涉她的轮回！”
“无权干涉？”墨渊长老眼神一沉，周身黑气暴涨，“我身为云阶渊长老，肩负守护三界之责，自然有权清除一切可能引发灾劫的隐患！沈砚，你因私情逆天而行，已犯下滔天大罪，今日，我便替天行道，将你就地斩杀，再设法抹去凌昭轮回中的战神之力！”
说罢，墨渊长老抬手一挥，一道漆黑如墨的掌风直扑沈砚面门，掌风中蕴含的强大力量，足以将他神魂俱灭。
沈砚心中一紧，想要躲闪，却发现身体根本无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掌风逼近，心中涌起一丝绝望——难道他终究还是没能护她到底，连自己也要死在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怀中的发簪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银光。
这道银光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炽盛，带着一种温柔却坚韧的力量，瞬间形成一道屏障，挡在了沈砚面前。墨渊长老的掌风落在屏障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屏障剧烈震颤，却始终没有破碎。
“这是……”墨渊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想到一枚普通的发簪竟有如此力量。
沈砚也愣住了，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发簪，只见簪头的小花纹路在银光中流转，散发出熟悉的气息——那是凌昭的气息，是她生前注入发簪中的一缕微弱灵力，也是两人情感的羁绊之力。
这缕灵力本已沉寂，却在他生死关头被唤醒，形成了最后的防护。
“昭昭……”沈砚心中一暖，眼眶泛红。即便她已入轮回，无意识间，依旧在守护着他。
墨渊长老的脸色愈发阴沉，他冷哼一声：“不过是一缕残魂之力，也想阻拦我？”
说罢，他再次催动灵力，周身黑气凝聚成一把巨大的黑剑，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向沈砚劈去。这一剑的力量远超之前的掌风，显然是墨渊长老的全力一击。
银光屏障在黑剑的冲击下，瞬间布满了裂痕，银光也随之黯淡下去。沈砚能感觉到，发簪中的灵力在飞速消耗，最多只能再支撑一击。
“拼了！”沈砚心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自己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死得如此窝囊。他要为了凌昭，为了两人来世的重逢，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他将护魂玉符与发簪紧紧握在手中，用尽最后一丝意识，催动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包括受损的神魂之力。战神剑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决心，自动从背上飞出，青光暴涨，落在他的手中。
沈砚咬着牙，强撑着站起身，虽然身形依旧踉跄，却眼神坚定，握着战神剑，直面墨渊长老的黑剑。
“墨渊长老，想要杀我，先过我这一关！”沈砚怒吼一声，挥剑迎了上去。
青光与黑光在黑暗中剧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沈砚的力量远不及墨渊长老，战神剑的青光很快便被黑剑压制，他的手臂传来阵阵剧痛，经脉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但他没有退缩。
他想起了凌昭在祭天台上的决绝，想起了她为护苍生所做的牺牲，想起了两人来世相守的约定。这些画面化作源源不断的力量，支撑着他继续战斗。
“啊！”沈砚怒吼着，将自己的神魂之力再次注入战神剑中。战神剑的青光瞬间暴涨，竟然暂时压制住了黑剑的黑光。
墨渊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更深的恼怒：“冥顽不灵！”
他加大了灵力输出，黑剑的力量再次暴涨，压得沈砚连连后退，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沈砚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视线也开始模糊，但他依旧死死握着战神剑，不肯松开。
“昭昭……等我……”他在心中默念，“来世……我一定找到你……”
就在他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身后的轮回通道突然爆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这道金光并非来自通道内部，而是从通道边缘散发出来，带着一种威严而纯净的力量，瞬间笼罩了整个区域。
墨渊长老的黑剑在金光的照耀下，竟然开始融化，黑气也随之消散了不少。他脸色大变，惊呼道：“这是……轮回法则的力量！”
轮回法则，是天地间最神秘、最强大的法则之一，专门守护轮回秩序，不容任何人亵渎。显然，墨渊长老的行为已经触怒了轮回法则，引发了法则的反噬。
“不！”墨渊长老怒吼一声，想要收回黑剑，却发现黑剑已经被金光牢牢锁住，根本无法动弹。
沈砚也愣住了，他能感觉到，金光不仅在压制墨渊长老，还在缓慢地修复他受损的神魂与经脉。虽然力量微弱，却让他看到了一丝生机。
“墨渊长老，你逆天而行，触怒轮回法则，今日，你必败无疑！”沈砚的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底气。
墨渊长老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看着逐渐融化的黑剑，又看了看周围越来越盛的金光，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杀死沈砚了。他眼神阴鸷地看了沈砚一眼，咬牙道：“沈砚，今日算你运气好！但你记住，凌昭的战神之力一日不除，三界便一日不得安宁，我云阶渊绝不会善罢甘休！”
说罢，墨渊长老猛地催动秘术，挣脱了金光的束缚，带着身后的弟子，狼狈地向天地夹缝的出口逃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沈砚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重重地倒在地上。战神剑“哐当”一声掉落在一旁，青光彻底黯淡下去。
轮回通道的金光也渐渐收敛，周围再次恢复了黑暗。沈砚趴在岩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神魂也依旧刺痛，但他的心中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看向怀中的护魂玉符与发簪，它们此刻都已恢复了平静，不再散发光芒，却依旧带着淡淡的温度。
“昭昭，我们安全了……”沈砚轻声呢喃，眼眶泛红，“我没能杀了墨渊长老，但我保住了你的轮回，保住了我们来世重逢的希望。”
他知道，墨渊长老绝不会就此罢休，来世或许还会找他们的麻烦。但他不怕，只要能与凌昭重逢，只要能护她一世安稳，无论面对多少艰险，他都无所畏惧。
沈砚缓缓闭上眼睛，再次陷入了昏迷。但这一次，他的脸上带着一丝释然的笑容。
他完成了自己的承诺，送凌昭入了轮回。
接下来，便是等待。
等待来世，与她再次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