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魂涡裂缝的瞬间，沈砚只觉得神魂都在剧痛中震颤。
黑色气流如同附骨之疽，顺着他破损的经脉疯狂涌入，与体内残存的灵力相互冲撞，每一次碰撞都像是在经脉中炸开一道惊雷。避浊珠的黑光早已黯淡如萤火，仅能勉强护住心口要害，清心佩的莹白光芒也摇摇欲坠，难以再压制神魂的刺痛。他怀里抱着凌昭的神魂，不敢有丝毫松懈，只能凭着最后一丝执念，硬生生扛过气流的撕扯。
冲出魂涡范围的刹那，沈砚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跌坐在地。膝盖与岩石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立刻低头检查凌昭的状况——她的魂体因刚才的冲击又变得透明了些，发簪的银光微微闪烁，护魂玉符的青光也弱了几分，但好在神魂核心未损，依旧无意识地靠在他怀中，像是找到了最后的依靠。
“还好……你没事……”沈砚低声喘息，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滴落在岩石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他的灵力已彻底耗尽，丹田空空如也，神魂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连抬手的力气都几乎没有。
但他知道，不能停。
玄清尊上说过，半个时辰内必须送凌昭入轮回，否则魂涡会再次狂暴，到时候再无生机。他抬头望向不远处的轮回通道，那道淡淡的金光此刻在黑暗中格外耀眼，却又显得遥不可及。
还有五十丈的距离。
沈砚咬着牙，用尽全力将凌昭轻轻放在岩石上，让她靠着自己的肩头。他颤抖着伸出手，将护魂玉符从她眉心取下，紧紧握在掌心，又将发簪攥在另一只手——这两件东西是连接他与她的关键，也是牵引神魂的核心。
他闭上眼睛，强行集中涣散的意识，开始运转云阶渊的牵引秘术。这秘术本是用于引导魂灵归位，如今被他用来牵引无意识的神魂，难度倍增，且需要以自身执念为引，每运转一次，都要损耗大量神魂之力。
“昭昭，看着我……”沈砚轻声呢喃，声音微弱却坚定，“我们说好的，来世要一起看星河，我还没带你去云阶渊，还没兑现承诺，你不能在这里停下。”
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两人相处的画面：南境军营外的星河下，她听他讲传说时眼中的光；西荒战场上，她为他挡下妖兽利爪时的决绝；战神府邸的烛火下，她为他包扎伤口时的温柔；祭天台上，她最后望向他时的不舍……这些画面如同最炽热的火种，点燃了他濒临熄灭的执念。
随着执念愈发深厚，护魂玉符的青光再次亮起，发簪的银光也随之呼应。两道光芒交织在一起，化作一缕纤细的光带，一端连接着沈砚的眉心，一端缠绕在凌昭的神魂上。
“跟着我，昭昭……”沈砚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神魂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刺，但他依旧咬牙坚持，“顺着光带，我们去轮回，去来世，去一个没有宿命、没有牺牲的地方。”
光带逐渐收紧，开始牵引着凌昭的神魂向轮回通道方向移动。她的魂体微微晃动，像是有些抗拒，又像是被光带中的执念所吸引，缓慢地站起身，顺着光带的牵引，一步步向前走去。
沈砚强撑着站起身，紧随其后。他的脚步踉跄，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鲜血顺着裤脚滴落，在岩石上留下一串暗红的脚印。但他始终握着光带的一端，目光紧紧盯着凌昭的背影，生怕她会随时消散。
“再走几步，就到了……”沈砚喘着粗气，声音带着哭腔，“昭昭，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沿途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天地法则的威压也越来越强烈。轮回通道的金光越来越盛，照亮了周围的黑暗，也照亮了凌昭透明的魂体。沈砚能感觉到，她的神魂在金光的照耀下，开始产生细微的变化，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觉醒，又似乎在被净化。
就在这时，凌昭的脚步突然停下。
她的魂体剧烈颤动起来，发簪的银光和护魂玉符的青光都开始闪烁不定，像是遇到了极大的阻力。沈砚心中一紧，连忙上前，发现她正站在一道无形的屏障前——那是轮回通道的结界，想要进入，必须经过结界的筛选，而凌昭的神魂因承载着献祭之力，与寻常魂灵不同，遭到了结界的阻拦。
“怎么会这样……”沈砚心中一慌，想要强行冲破结界，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他的神魂之力已经损耗过半，连维持光带都异常艰难。
“昭昭，别怕，”沈砚咬着牙，将最后的神魂之力注入光带，“我陪着你，我们一起闯过去。”
他将额头抵在凌昭的神魂上，两人的气息相互交融，执念与光带的力量也随之暴涨。“我们说好的，来世要在一起，谁也不能拦着我们！”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执念，或许是光带的力量起了作用，凌昭的魂体不再颤动，发簪的银光与护魂玉符的青光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硬生生冲破了结界的阻拦。
结界裂开一道缝隙，金光倾泻而出，将两人笼罩其中。沈砚心中一喜，连忙牵引着凌昭的神魂，顺着缝隙走进了结界。
穿过结界的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温柔起来。天地法则的威压消失不见，神魂的疼痛也渐渐缓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而纯净的气息。轮回通道的金光就在前方不远处，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散发着包容一切的力量。
沈砚松了口气，脚步却没有停下。他牵引着凌昭的神魂，一步步走向轮回通道，光带的力量越来越弱，他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
“昭昭，到了……”沈砚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进去吧，来世……我一定会找到你。”
他松开握着光带的手，看着凌昭的神魂在金光的牵引下，缓缓向轮回通道飘去。她的魂体依旧透明，眼神依旧空洞，但在即将进入通道的那一刻，她的头微微侧转，似乎是在看向沈砚的方向，发簪的银光闪烁了一下，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沈砚的眼眶瞬间泛红，他想伸手再触碰她一下，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被金光吞噬，一点点消失在轮回通道中。
“昭昭……”他轻声呼唤，声音哽咽，“来世……一定要平安喜乐。”
当凌昭的神魂彻底消失在轮回通道的那一刻，护魂玉符的青光骤然黯淡，最终化作一颗普通的玉符，从空中掉落，被沈砚下意识地接住。发簪的银光也随之消散，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轮回通道的金光渐渐收敛，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黑暗。沈砚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前方，心中一片茫然，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
他成功了，他送凌昭入了轮回，她有了来世的机会。
可为什么，他的心中却如此酸涩，如此不舍？
沈砚缓缓蹲下身子，将护魂玉符和发簪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全世界最后的希望。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倒在岩石上，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仿佛听到了玄清尊上的声音，带着一丝欣慰，又带着一丝惋惜：“沈砚，辛苦了……愿你们来世，再无牵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