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蓝色的河光漫过脚踝，带着一种近乎虚无的微凉，却不刺骨，反而像极了凌昭从前指尖的温度。
沈砚一步步走向河岸边的素衣身影，每一步都走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场跨越生死的重逢。战神剑的青光与护魂玉符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在他周身形成一层柔和的光晕，与星河忘川的银蓝色光芒相融，驱散了周围的哀伤气息。
他离她越来越近，能清晰地看到她素衣上未散的微光——那是护魂玉符残留的灵力，也是她神魂未散的证明。她的长发随风轻拂，发丝透明，几乎要与周围的光影融为一体，唯有那张脸，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眉眼清冷，却因失去意识而显得格外脆弱，让沈砚的心像被钝器反复碾过，疼得无以复加。
“昭昭。”
他轻声唤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压抑了三个月的思念与煎熬。这一声呼唤，穿越了九重天的云海，穿越了西荒的风沙，穿越了幽冥的阴寒，穿越了天地夹缝的狂暴，终于抵达了她的身边。
然而，凌昭没有任何回应。
她依旧伫立在河岸边，眼神空洞地望着银蓝色的河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呼唤，也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她的神魂像是被定格在了某个瞬间，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只剩下无意识的停留。
沈砚停下脚步，站在她身侧，距离不过三尺。他能感觉到，护魂玉符的青光在靠近她的瞬间变得愈发炽热，与她神魂中的微光产生强烈的共鸣，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指尖却在即将碰到她的瞬间停住了。他怕自己的触碰太过用力，会惊扰到这脆弱的神魂，怕这好不容易找到的重逢，会像泡沫一样瞬间破碎。
“我知道你听不见，”沈砚轻声说着，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但没关系，我来了，我来接你了。”
他缓缓收回手，目光落在她空洞的眼眸上，继续轻声诉说：“南境的古寨里，百姓们还在为你祈福，族长给了我一块护魂牌，说能保佑你神魂安息。幽冥的判官感念你的护世之功，送了我避浊珠，帮我穿过了天地夹缝。墨渊长老拦了我一路，我动用了燃魂诀，虽然神魂受损，但只要能找到你，一切都值得。”
他说起他们并肩作战的岁月，说起南境星空下的星河传说，说起西荒战场上的相互扶持，说起战神府邸烛火下的温情，说起祭天台上那句未说出口的“永远”。这些记忆，是他支撑着走过无数艰险的力量，如今，他想把这些温暖，一点点传递给她，哪怕她此刻毫无感知。
“你说过，若有来生，想做个寻常仙者，陪我看遍三界星河。”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答应你，等送你入轮回，来世我一定第一个找到你，再也不让你做战神，再也不让你承受献祭之苦，只陪你平安喜乐，共度岁岁长宁。”
就在这时，护魂玉符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青光，瞬间笼罩了凌昭的神魂。她空洞的眼神微微一动，虽然依旧没有焦点，却不再是之前那般全然的死寂，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唤醒。
沈砚心中一喜，连忙握紧护魂玉符，将自身仅存的三成灵力缓缓注入其中。青光愈发炽盛，与凌昭神魂中的微光彻底交织在一起，她的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目光虽然依旧空洞，却正好落在了沈砚的方向。
那一刻，沈砚的心跳几乎停止。
他知道，她并非恢复了意识，只是护魂玉符的力量与他的灵力，让她的神魂产生了本能的反应。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他欣喜若狂——这说明，她的神魂并未完全沉沦，还有被唤醒、被引导的可能。
“昭昭，是我。”沈砚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我在这里，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慢慢靠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腕透明而冰冷，几乎没有实体感，仿佛一用力就会消散。沈砚的动作格外轻柔，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让他想起了从前在战神府邸，他为她处理战伤时的模样。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她手腕的瞬间，凌昭的神魂再次颤动了一下，护魂玉符的青光闪烁得更加剧烈，而她的另一只手，竟无意识地抬了起来，缓缓向沈砚的方向伸去，像是在寻找什么。
沈砚心中一紧，连忙停下注入灵力的动作，生怕惊扰了她。他静静地看着她抬起的手，看着那只透明的手在半空中微微摇晃，最终，轻轻落在了他的胸口，正好是发簪所在的位置。
发簪贴着沈砚的心口，沾染着他的气息，也残留着她生前的温度。当她的手触碰到发簪的瞬间，一道微弱的银光从发簪中散发出来，与护魂玉符的青光、忘川的银蓝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柔和的光幕，将两人笼罩其中。
凌昭的神魂停止了颤动，脸上的空洞似乎淡了几分，虽然依旧没有意识，却不再是之前那般茫然无措。她的手轻轻贴在沈砚的胸口，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平静了许多。
沈砚眼眶泛红，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昭昭，我在这里，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带你去轮回，带你去见你想看的星河，带你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想要将她的神魂稳定下来，再送入轮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此刻，看着她无意识地依赖着自己，感受着她神魂的微弱回应，沈砚心中充满了希望。
他扶着凌昭的神魂，慢慢走到河岸边的一块平整的岩石上，让她坐下。自己则盘膝坐在她身边，将护魂玉符放在两人中间，同时取出发簪，放在护魂玉符旁边。
发簪的银光与护魂玉符的青光相互呼应，持续不断地滋养着凌昭的神魂。沈砚闭上双眼，再次运转疗伤秘术，一边恢复自身的灵力，一边将纯净的灵力通过护魂玉符，缓缓注入凌昭的神魂中，一点点稳固她涣散的魂体。
星河忘川的河水静静流淌，银蓝色的光芒温柔地笼罩着两人。河面上的其他护世者神魂依旧在漫无目的地游荡，唯有这处岸边，弥漫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温情与希望。
沈砚能感觉到，凌昭的神魂在一点点变得凝实，虽然依旧没有自主意识，但那股濒临消散的气息已经渐渐消失。他知道，只要持续用灵力与执念滋养，再加上发簪与护魂玉符的辅助，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她的神魂彻底稳固，到那时，便可以引导她前往轮回通道了。
“再等等，昭昭。”沈砚轻声呢喃，睁开眼，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等我灵力恢复一些，就带你走。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独自徘徊。”
银蓝色的河光映在他的脸上，映出他眼底的坚定与深情。他知道，接下来的路或许依旧会有艰险，但只要能陪着她，只要能送她入轮回，他便无所畏惧。
星河忘川的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淡淡的暖意，仿佛在为这场跨越生死的重逢祝福，也在为即将到来的轮回之路铺垫。沈砚握紧凌昭的手，感受着她神魂的微弱悸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护她来世安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