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天地夹缝的瞬间，沈砚只觉得周身的一切都在扭曲。
狂暴的灵气不再是外界那般有迹可循的乱流，而是化作无数道锋利的气刃，密密麻麻地劈砍而来。时空在这里失去了规律，前一秒还是灼热的罡风，下一秒便成了能冻结神魂的极寒，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有无数面镜子在周围碎裂、重组，稍不留意便会迷失方向。
避浊珠的黑光自动护在他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屏障，将大部分紊乱的灵气与气刃隔绝在外。但天地夹缝的力量远超想象，屏障每一次被冲击，都发出细微的震颤，黑光也随之黯淡一分。沈砚能清晰地感觉到，避浊珠的灵力在飞速消耗，而他自己的经脉，也在阴阳二气的剧烈碰撞中备受煎熬。
他咬紧牙关，将清心佩的灵力运转到极致，莹白的光芒顺着经脉游走，缓解着神魂的刺痛与身体的不适。同时，他紧紧攥着护魂玉符，那枚玉符上的青光此刻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坐标，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始终指向一个固定的方向——那是星河忘川所在的地方。
沈砚不敢有丝毫停留，他将战神剑横在身前，借助剑身在气流中滑行，尽量减少灵气乱流对身体的冲击。可即便如此，仍有不少漏网的气刃落在他身上，划破衣袍，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很快渗透了素色衣袍，与空气中的灵气交织在一起，散发出淡淡的血腥气。
他的灵力消耗得极快。之前与墨渊长老激战，又动用了禁术“燃魂诀”，神魂本就受损，如今在天地夹缝中持续对抗紊乱灵气，丹田内的灵力如同泄洪般流失，很快便只剩三成不到。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不能停……昭昭还在等我……”
沈砚低声呢喃，用仅存的意识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想起祭天台上凌昭最后看他的眼神，想起南境星空下她眼中的星河，想起西荒战场上她并肩作战的背影，那些画面如同火种，在他枯竭的神魂中燃起微弱却坚定的光。
执念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撑。
不知在黑暗中穿行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道巨大的时空裂缝，裂缝中溢出的暗黑色气息带着毁灭的意味，仿佛能吞噬一切。沈砚来不及躲闪，被裂缝产生的巨大吸力拽了过去，避浊珠的屏障瞬间被压缩到极致，黑光剧烈闪烁，几乎要溃散开来。
“噗——”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胸口如同被巨石碾过，气血翻涌不止。体内的灵力彻底紊乱，经脉传来阵阵剧痛，仿佛随时都会断裂。沈砚下意识地握紧战神剑，将护魂玉符死死按在胸口，借着剑身与玉符的共鸣，勉强稳住身形，顺着裂缝边缘的气流艰难滑行。
就在这时，一道更为狂暴的灵气漩涡突然从侧面袭来，直接撞在避浊珠的屏障上。“咔嚓”一声脆响，屏障出现了一道裂痕，黑光瞬间黯淡大半，再也无法完全护住沈砚的身体。无数道细小的气刃穿透屏障，落在他的背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踉跄，险些坠入下方无尽的黑暗。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青光渐渐变得微弱，耳边只剩下灵气呼啸的轰鸣声，以及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心跳。护魂玉符的温度似乎也在降低，那三成残魂的气息，仿佛随时都会被这天地夹缝的力量彻底吞噬。
“昭昭……”
沈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战神剑插进身边一处相对稳固的灵气节点，借着剑身的支撑稳住身体。他低头看向胸口的护魂玉符，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微凉的纹路，脑海中闪过的，是凌昭接过发簪时羞涩的笑容，是她为他疗伤时专注的眼神，是她穿上战神铠甲时决绝的模样。
这些温暖的记忆，像是一剂强心针，让他涣散的意识稍稍聚拢。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避浊珠的灵力所剩无几，清心佩也只能勉强护住神魂，想要继续前进，必须找到更稳妥的方式。沈砚目光扫过周围，发现天地夹缝中并非只有狂暴的乱流，偶尔也会有一些相对平静的灵气通道，只是这些通道极其隐蔽，且随时都在移动。
他收敛心神，不再强行对抗乱流，而是学着顺应气流的方向，如同一片落叶般在夹缝中漂流。同时，他将仅剩的灵力全部集中在感知上，仔细捕捉护魂玉符青光的指引，寻找那些隐藏的灵气通道。
终于，在一次气流转向时，他察觉到右侧不远处有一道微弱的灵气波动，那里的乱流明显平缓了许多。沈砚心中一喜，拼尽全力催动体内最后一丝灵力，身形一晃，向那道波动的方向冲去。
穿过一层薄薄的气墙，他果然进入了一条狭窄的灵气通道。通道内的灵气虽依旧紊乱，却远不如外面那般狂暴，避浊珠的屏障终于停止了收缩，黑光也稳定了下来。沈砚靠在通道的岩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
他瘫坐在地，浑身脱力，伤口的疼痛此刻才彻底爆发出来，让他忍不住蜷缩起身体。丹田内空空如也，灵力几乎耗尽，神魂的刺痛也阵阵袭来，眼前阵阵发黑。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调息，否则根本无法支撑到星河忘川。
沈砚盘膝而坐，将避浊珠与清心佩放在身前，双手结印，开始运转云阶渊的疗伤秘术。稀薄的灵气顺着秘术的引导，缓慢地涌入他的体内，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与神魂。护魂玉符放在心口，那微弱的青光与他的气息相互呼应，仿佛在为他鼓劲，也在提醒着他，前方还有他必须抵达的地方。
调息的过程异常艰难。天地夹缝的灵气本就驳杂，想要从中汲取纯净的灵力极为不易，每一次运转秘术，都伴随着经脉的刺痛。沈砚咬着牙，强忍着不适，一点点梳理着体内紊乱的气息，将驳杂的灵气转化为自身可用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通道外的乱流似乎变得更加狂暴，岩壁开始微微震颤，有碎石不断掉落。沈砚睁开眼，发现护魂玉符的青光突然变得明亮起来，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耀眼，显然，星河忘川已经近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虽然灵力只恢复了三成，神魂的伤痛也未完全消退，但此刻的他，眼中却充满了希望与坚定。避浊珠的黑光虽不如之前浓郁，却依旧能护住他的要害，清心佩也在持续稳定着他的心神。
沈砚握紧战神剑，将护魂玉符重新贴在胸口，发簪的微凉触感从衣襟传来，像是凌昭在无声地陪伴。他抬头望向通道的尽头，那里隐约能看到一片柔和的银蓝色光芒，与护魂玉符的青光遥相呼应。
“昭昭，我快到了。”
他轻声说着，迈开脚步，向通道尽头走去。通道外的乱流依旧狂暴，但他的脚步却异常沉稳。每一步，都离星河忘川更近一分；每一步，都离那个无意识徘徊的残魂更近一分。
前方的光芒越来越亮，银蓝色的光晕逐渐笼罩了他的身影。沈砚能感觉到，天地夹缝的紊乱灵气在这里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却带着一丝哀伤的气息，那是属于护世者神魂的气息，是属于星河忘川的气息。
他加快脚步，冲出通道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失神。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河域，河水泛着银蓝色的光芒，如同将整片星河倒入了河中，波光粼粼，静谧而哀伤。河面上漂浮着无数道模糊的虚影，那些都是献祭的护世者神魂，他们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眼神空洞，没有任何自主意识，仿佛一个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而在河岸边，一道素衣身影正静静地伫立着，长发及腰，随风轻拂。即便只是一个模糊的神魂虚影，沈砚也一眼认出了她——那是凌昭。
她的眼神同样空洞，望着银蓝色的河水，一动不动，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护魂玉符的青光在她身上闪烁，与她的神魂紧紧相连，那是玄清尊上用护魂玉符留住的三成神魂，也是他跨越山海、历经艰险所要寻找的归宿。
沈砚的心脏猛地收紧，眼眶瞬间泛红。他快步走上前，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昭昭……我找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