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九重天的云海，沈砚一路向西疾驰。
风在耳边呼啸，掠过山川湖海，带着凡尘的烟火气。他收敛了周身的仙力，身着一袭素色衣袍，背上的战神剑被粗布包裹，乍一看与寻常游历的仙者无异。玄清尊上曾说，忘川的线索或许藏在凌昭守护过的地方，而西荒，是他们并肩作战、情愫渐生的关键之地，那里的山川草木、百姓传说，或许都藏着通往星河忘川的密码。
西荒边境的风沙比记忆中更烈，却挡不住寨子里袅袅升起的炊烟。三个月前天裂闭合，灾变平息，曾经被狂暴妖兽侵扰的城邦村落，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安宁。沈砚站在古寨门口，看着孩子们在空地上追逐嬉闹，老人们坐在屋檐下晒太阳，眼中露出一丝久违的柔和——这是凌昭用性命换来的太平，是她毕生守护的景象。
寨子里的人大多认识他。当年沈砚随凌昭在此平定妖兽之乱，他以云阶渊秘术辅助控场，又用珍稀仙材为受伤的百姓疗伤，早已成了寨中人人感念的“沈先生”。如今见他归来，百姓们纷纷围拢过来，脸上满是欣喜与关切。
“沈先生，您怎么回来了？”一位曾受他疗伤的大娘端来一碗温热的奶茶，递到他手中，“自从战神大人献祭后，我们日夜为她祈福，只盼她能安好。您这次回来，是不是有战神大人的消息了？”
沈砚接过奶茶，暖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却又很快被更深的沉重覆盖。他轻轻摇头，声音温和却带着难掩的苦涩：“我还在找她。此次回来，是想向大家打听一些传说，或许能找到让她安好的办法。”
“只要能帮到战神大人，沈先生您尽管开口！”大娘立刻说道，周围的百姓也纷纷附和，“我们知道的，一定全都告诉您！”
沈砚谢过众人，随着人流走进寨子深处。他没有直接提及忘川，而是先说起凌昭当年在此作战的往事，说起她为了保护百姓，哪怕浑身是伤也不肯退后半步的模样。百姓们听得热泪盈眶，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着那些被遗忘的细节，气氛渐渐变得沉重而温情。
“战神大人是真正的守护神啊。”一位拄着拐杖的年迈族长被人搀扶着走来，他头发花白，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当年妖兽围城，我们都以为活不成了，是战神大人带着兵马来救我们，她站在城墙上，一身铠甲染血，却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硬生生将妖兽挡在了城外。”
族长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木牌，小心翼翼地递到沈砚面前：“这是我们寨里的‘护魂牌’，刻着上古流传下来的星河纹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要将这牌子供奉给护世者，祈求他们神魂安息，来世顺遂。战神大人是大英雄，我们把最好的一块护魂牌供奉在祠堂，日夜焚香祷告，只盼她能有轮回的机会。”
沈砚接过护魂牌，指尖触到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心中猛地一动。木牌上的星河纹路蜿蜒流转，竟与他背上战神剑剑鞘上的凤凰纹路隐隐呼应，甚至与他心口的护魂玉符产生了微弱的共鸣。他下意识地取出护魂玉符，玉符上原本微弱的青光瞬间亮了几分，与木牌上的纹路交织在一起，散发出柔和的光晕，笼罩了他的掌心。
“族长，”沈砚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连忙追问，“您可知晓‘忘川’？不是幽冥地府那条渡凡魂的忘川，而是……一条专门承载护世者神魂的河？”
族长愣了愣，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仔细思索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倒是听祖辈说过一个古老的传说。传说天地初开时，曾有一场浩劫，无数护世者为了守护三界而牺牲，他们的神魂不愿消散，也无法进入寻常轮回，便汇聚在天地夹缝中，形成了一条‘星河忘川’。那条河的水像星河一样，泛着银蓝色的光，护世者的魂就在河里漫无目的地徘徊，等着有人用足够深的执念为引，带着他们最珍视的东西，才能把他们从河里引出来，送入轮回。”
“星河忘川……天地夹缝……”沈砚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关键词，心中愈发确定，这便是他要找的地方。凌昭的神魂，一定就在那条河里。
“那您可知晓，如何才能找到这条忘川？”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三个月来，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切的希望。
族长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传说只说，要循着星河的方向，找到天地灵气最紊乱的地方。那里阴阳交织，时空扭曲，寻常仙者根本无法靠近。而且，必须带着护世者生前最珍视的东西，才能感应到忘川的气息，否则就算走到了天地夹缝，也找不到那条河。”
沈砚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护魂牌，又摸了摸心口的发簪和背上的战神剑。发簪是凌昭生前最爱的饰物，战神剑是她片刻不离的武器，这两样东西，定然是她最珍视之物。而护魂玉符与护魂牌的共鸣，或许已经为他指明了方向。
“多谢族长，多谢各位乡亲。”沈砚对着族长和周围的百姓深深一揖，“这份恩情，沈砚没齿难忘。若他日能找到战神，定带她来看望大家。”
“沈先生客气了，这都是我们该做的。”族长连忙扶起他，“战神大人护我们周全，我们为她做这些，不值一提。只盼沈先生早日找到战神大人，让她能安好。”
沈砚点点头，将护魂牌贴身收好，转身准备离开。可就在他迈出脚步的瞬间，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从寨外传来，带着几分冰冷的敌意——那是云阶渊弟子独有的灵力气息。
墨渊长老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沈砚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将护魂玉符和发簪重新藏好，握紧了背后战神剑的剑柄。他不想在寨中动手，以免惊扰了这里的百姓，于是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向寨外走去。
刚走出寨子的木门，两道身影便拦在了他的面前。这两人身着云阶渊的统一服饰，面色冷峻，眼神锐利，显然是墨渊长老派来阻拦他的弟子。
“沈砚大人，长老有令，命你即刻返回云阶渊。”左边的弟子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凌昭战神献祭已是定数，三界太平来之不易，你不该再执着于寻魂之事，否则一旦引发神魂动荡，恐会让灾劫再起，到时候你便是三界的罪人！”
“罪人？”沈砚冷笑一声，眼底满是嘲讽，“当年你们以三界安危为由，逼迫我引导昭昭献祭，我未能违逆使命，已让她孤身赴死；如今我只想送她入轮回，护她来世安稳，这又何罪之有？”
“长老说了，护世者献祭后神魂消散是天道轮回，你强行干预，便是逆天而行。”右边的弟子说着，已经催动了灵力，周身泛起淡淡的黑气，“沈砚大人，识相的便随我们回去，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沈砚缓缓松开背后的战神剑，粗布滑落，玄铁剑鞘上的凤凰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的声音冷得像西荒的寒风：“要拦我，你们还不够格。让开。”
“敬酒不吃吃罚酒！”左边的弟子怒喝一声，率先出手，一道黑气凝聚的利爪直扑沈砚面门。右边的弟子也同时发难，两道黑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黑网，向沈砚笼罩而来。
沈砚侧身避开利爪，手腕一翻，战神剑出鞘，剑光凛冽，瞬间劈开了迎面而来的黑网。他不想伤同门性命，出手只点到为止，剑光掠过两人的手腕，迫使他们收回了灵力。
“我再说一次，让开。”沈砚握着战神剑，剑尖斜指地面，语气中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两名弟子对视一眼，显然没想到沈砚的实力竟如此强悍。他们咬了咬牙，同时催动了云阶渊的秘术，黑气暴涨，化作两头狰狞的妖兽虚影，再次向沈砚攻来。
沈砚眼神一沉，知道不能再留手。他催动体内灵力，战神剑青光暴涨，与护魂玉符的光芒遥相呼应。他挥剑横扫，剑光如银河泻地，瞬间击溃了两头妖兽虚影，同时剑柄精准地撞在两名弟子的胸口，将他们击退数步，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滚。”沈砚冷声道，“回去告诉墨渊长老，我沈砚此生，定要找到凌昭，谁也拦不住。”
两名弟子挣扎着爬起来，看着沈砚眼中的决绝，不敢再上前，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狼狈地离去。
沈砚收剑入鞘，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明白，这仅仅是开始。墨渊长老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凶险。
但他无所畏惧。
他抬头望向东方，那里是东海之滨的方向，护魂玉符的青光在那里变得愈发清晰，仿佛在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天地灵气紊乱的源头，星河忘川的入口，定然就在那里。
沈砚深吸一口气，转身再次看了一眼身后的古寨，然后化作一道流光，向东方疾驰而去。
昭昭，再等等我。
我已经找到了线索，很快就能找到你了。
这一次，无论谁来阻拦，我都不会再让你独自徘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