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的暮色来得格外早，战神府邸的烛火明明灭灭，映着凌昭手中那枚玄清尊上送来的护魂玉符。玉符触手温凉，泛着淡淡的青光，却压不住她心口翻涌的沉重——从墨渊长老掷出《远古战神献祭录》的那一刻起，“宿命”二字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锁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沈砚坐在对面的木椅上，指尖还残留着她手腕上的绷带触感。白日里他失态的阻拦还在耳边回响，此刻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在烛火下格外明显。凌昭将玉符轻轻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玄清尊上说，这玉符能护住三成神魂，或许……”
“没有或许。”沈砚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他伸手将玉符推了回去，指腹擦过她的指尖，带着一丝颤抖，“我已经派人去查古籍库，说不定还有其他修补之法，不一定非要献祭。”
凌昭看着他强装镇定的模样，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她想起南境战场上他为她挡下妖兽利爪时的毫不犹豫，想起西荒星空下他讲云阶渊星河传说时的温柔，那些曾让她以为是“双向深爱”的时光，如今想来，或许从一开始就藏着他无法言说的使命。可即便如此，她也无法怨他——他眼底的痛苦是真的，紧握她时的力道是真的，这份感情，至少曾让她在冰冷的战神生涯里，尝到过温暖的滋味。
“沈砚，”她轻声唤他的名字，指尖轻轻覆上他的手背，“你看窗外。”
沈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九重天的夜空已裂开数道暗黑色的缝隙，凶煞之气像墨汁一样在天幕上晕开，连往日璀璨的星河都黯淡了几分。远处传来仙官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北境仙门又塌一座”的呼喊，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两人心上。
“没有时间了。”凌昭收回目光，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是九重天战神，从出生在战台的那一刻起，‘护苍生’就是刻在骨血里的责任。如今三界危在旦夕，若我的灵魂能换来天裂闭合，这不是宿命，是我身为战神的选择。”
“这不是选择！”沈砚猛地站起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里满是绝望，“昭昭，我不想你死。我们还没一起去看云阶渊的星河，还没……还没好好说一句‘永远’，你怎么能走？”
凌昭靠在他的怀里，鼻尖蹭过他衣襟上熟悉的墨香，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她抬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像是要把这份温暖刻进灵魂里：“沈砚，与你相恋的这些日子，是我此生最珍贵的回忆。若有来生，我不想做战神，只想做个寻常仙者，陪你看遍三界星河。”
“我等你。”沈砚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不管是十年、百年，还是千年，我都会等你回来。”
凌昭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抱了抱他，然后轻轻推开他，转身走向衣架。那里挂着她的战神铠甲，玄铁锻造的甲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肩甲上的凤凰纹路，是她每次出征时的象征。她伸手取下铠甲，动作缓慢却坚定，每一片甲片穿戴整齐时，身上的气息便从刚才的柔软，重新变回那个杀伐果断的九重天战神。
沈砚站在原地，看着她穿戴铠甲的背影，手指紧紧攥成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知道，他留不住她——她的心里装着三界苍生，装着战神的责任，唯独没有给自己留退路。他只能走到她身边，拿起桌上的战神剑，双手递到她面前，声音沙哑：“我陪你去祭天台。”
凌昭接过剑，剑鞘上的纹路与她的铠甲相呼应。她看着沈砚眼底的坚定，轻轻点头：“好。”
两人并肩走出战神府邸时，玄清尊上已等候在门外。他看着穿戴整齐的凌昭，眼中满是心疼，却还是递过一枚金色令牌：“这是祭天台的通行令，我已安排仙兵清场，不会有人打扰你。”他顿了顿，又看向沈砚，“护魂玉符虽能护住三成神魂，但需寻魂者以执念为引才能找到她的神魂，你……”
“我知道。”沈砚打断他的话，目光落在凌昭身上，“我会找到她，无论她在何处。”
凌昭对着玄清尊上深深一拜：“师父，九重天就托付给您了。”
玄清尊上红着眼眶，轻轻点头：“去吧，师父等你回来。”
夜色渐浓，九重天巅的祭天台在月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光。通往祭天台的石阶上，凌昭与沈砚并肩而行，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有彼此紧握的手，传递着最后的温暖。石阶两旁的仙灯一盏盏亮起，映着他们的身影，像是在为这位战神送行。
抵达祭天台顶端时，凌昭看着中央的阵眼——那里泛着与天裂相同的暗黑色光芒，凶煞之气从阵眼溢出，让她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战神剑。沈砚站在她身边，伸手为她理了理肩甲上的丝带，轻声说：“昭昭，我在这里等你。”
凌昭转身看着他，眼中满是不舍，却还是轻轻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沈砚，替我看一眼天裂闭合的模样，替我看一眼三界恢复平静的样子。”她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发簪——那是他们在南境平定叛乱后，他送给她的礼物，簪头是一朵用云阶渊仙玉雕刻的小花，“这个你拿着，就当……就当我还在你身边。”
沈砚接过发簪，指尖轻轻摩挲着簪头的花纹，眼泪终于落下。他看着凌昭转身走向阵眼的背影，想要开口挽留，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凌昭走到阵眼中央，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沈砚，然后闭上双眼。她深吸一口气，将战神剑插在身边的石缝中，双手结印，开始唤醒体内的远古战神血脉。瞬间，金色的光芒从她体内爆发，照亮了整个祭天台，与天裂中的暗黑色光芒形成鲜明的对比。
沈砚站在台下，看着她的身影在金光中逐渐变得透明，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发簪，一遍遍地默念她的名字：“昭昭……昭昭……”
金光越来越盛，直冲天际，天裂中的凶煞之气开始消散，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闭合。凌昭的身影在金光中化作点点光斑，融入天裂，最后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沈砚，等我”，消散在风中。
当天裂彻底闭合，金光渐渐散去，祭天台上只剩下那柄插在石缝中的战神剑，和站在台下泪流满面的沈砚。他缓缓走上台，捡起那枚从空中飘落的护魂玉符——玉符上泛着微弱的青光，那是凌昭神魂未散的信号。
沈砚握紧玉符和发簪，抬头望向恢复平静的夜空，眼中重新燃起希望：“昭昭，我会找到你，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