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夜色来得格外早,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连星光都透不过来。凌昭站在青玄仙府外的废墟前,指尖还残留着驱散煞气时留下的刺痛——半个时辰前,这座屹立千年的仙府,还是九重天边境最重要的屏障之一,此刻却只剩下断壁残垣,黑色的煞气在瓦砾间盘旋,像无数条毒蛇,啃噬着残留的灵力。
“上神,找到最后一批幸存者了,都在仙府后山的山洞里,有十二名仙众,还有二十七名凡人百姓,大多受了煞气侵蚀,需要立刻治疗。”雷泽仙将快步走来,声音嘶哑,甲胄上沾着干涸的血迹,“只是……青玄仙府的府主,为了掩护大家撤退,已经……”
凌昭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头的沉重。青玄府主是她的前辈,当年她初入战神营时,还曾受其指点剑法。如今仙府陨灭,故人已逝,她却连一句告别都来不及说。她抬手,将一道纯净的灵力注入雷泽仙将体内,轻声道:“先带幸存者去临时营地,用沈砚炼制的清煞丹稳住他们的伤势,我再去废墟里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煞气源头。”
雷泽仙将点头离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凌昭独自走进废墟,金色的灵力在她掌心凝聚,化作一道光网,缓缓笼罩住整片废墟。光网触碰到煞气时,发出“滋滋”的声响,黑色的煞气像是遇到烈火的冰雪,迅速消融,却又在光网撤离后,从断壁的缝隙里重新渗出——天裂的封印还在松动,只要裂缝不闭合,这些煞气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出。
“昭昭。”
沈砚的声音从废墟外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凌昭转身,见他提着一个药箱快步走来,青色的衣袍上沾了些尘土,显然是刚从临时营地赶来。“临时营地的伤者已经用了清煞丹,煞气暂时被压制住了,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凌昭苍白的脸上,“你的灵力消耗太大了,再这样下去,身体会撑不住的。”
凌昭摇头,抬手拭去脸颊上的灰尘:“我没事,再查完这片废墟,确认没有煞气残留,我们就回营地。”她说着,转身继续往前走,脚边的瓦砾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沈砚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的愧疚与焦虑像潮水般涌来。他知道,青玄仙府的陨灭,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他再找不到替代献祭的方法,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仙府、更多的百姓,葬身在煞气与妖兽的爪牙之下。他握紧了药箱的提手,指节泛白——墨渊长老的传讯玉符还在袖中发烫,那道红色的裂痕,像是在倒计时,提醒着他所剩无几的时间。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气息突然从头顶传来,带着云阶渊独有的星河寒气。沈砚猛地抬头,只见墨渊长老站在废墟旁的断墙上,玄色的长袍在夜风中飘动,眼神锐利如刀,正死死地盯着他。
凌昭也察觉到了异常,转身看向断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墨渊长老?您怎么会来北境?”
墨渊长老没有理会凌昭,纵身从断墙上跃下,径直走到沈砚面前,声音冷得像冰:“沈砚,我给你的三日之期,已经过了两天。青玄仙府陨灭,仙众伤亡过半,你还要继续拖延吗?”
沈砚的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挡在凌昭身前,低声道:“长老,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北境危机未平,我们……”
“不是时候?”墨渊长老打断他的话,抬手一挥,一道灵力化作的光幕出现在两人面前,光幕上清晰地映出九重天各地的景象——东海的天裂扩大了三倍,海水倒灌进凡间的渔村,无数百姓在洪水中挣扎;西荒的妖兽族群联合起来,攻破了两座凡人城邦,城墙上挂满了残肢断臂;南境的仙门虽然暂时守住了防线,却也已是强弩之末,仙众们的脸上满是疲惫与绝望。
“这就是你说的‘不是时候’?”墨渊长老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每拖延一刻,就有无数生灵死于非命!沈砚,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云阶渊派你去九重天的使命吗?”
凌昭站在沈砚身后,看着光幕上的惨状,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转头看向沈砚,见他背对着自己,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在隐瞒什么。一种不安的预感,在她心底悄然蔓延——墨渊长老的话,沈砚的反应,还有这些日子沈砚的异常,像是一条条线索,在她脑海中交织成一张网。
“长老,您说的‘使命’,到底是什么?”凌昭往前走了一步,目光落在墨渊长老身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沈砚他……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墨渊长老看向凌昭,眼神复杂,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转头对沈砚说:“明日午时,我在九重天战神府邸等你。如果你还不能做出决定,我会亲自向九重天帝君,揭露所有真相。”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夜色中。
废墟里只剩下凌昭与沈砚两人,空气中弥漫着沉默与尴尬。凌昭看着沈砚的背影,轻声问道:“沈砚,长老说的‘使命’,到底是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沈砚缓缓转过身,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去,眼神里满是痛苦与挣扎。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怎么能告诉凌昭,他的使命,就是将她推向死亡的祭坛?怎么能告诉她,他们之间的相遇与相爱,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
“昭昭,”沈砚的声音沙哑,他伸出手,想要握住凌昭的手,却被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手僵在半空,心中的疼痛愈发剧烈,“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办法,保护你,保护三界的。”
凌昭看着他,眼中满是失望与疑惑。她不是不相信沈砚,只是墨渊长老的话,光幕上的惨状,还有沈砚始终不愿言说的秘密,让她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地信任他。她转身,快步朝着临时营地的方向走去,声音带着一丝冰冷:“我累了,先回营地休息。明日你去九重天,我留在北境,守住这里。”
沈砚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无力地垂下了手。夜风吹过废墟,卷起地上的尘土,迷了他的眼。他知道,他与凌昭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痕,一道因他的隐瞒而产生的裂痕。而这道裂痕,或许很快就会被即将到来的真相,彻底撕裂。
他抬头望向九重天的方向,那里的云层依旧厚重,看不到一丝光亮。明日午时,战神府邸,墨渊长老要揭露的真相,将会把他与凌昭,都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凌昭知道真相,不能让她走上献祭的道路。哪怕是与整个云阶渊为敌,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也要护她周全。
夜色渐深,北境的风更冷了,吹过废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悲剧,奏响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