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的风,在入秋之后总带着几分刺骨的凉意。凌昭站在北境天裂封印前,指尖抚过泛着暗纹的结界,掌心传来的不再是往日的温润灵力,而是一阵阵细碎的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结界另一侧,正用利爪疯狂撕扯着这道守护三界的屏障。
“上神,结界又出现三道裂痕,凶煞之气已经开始渗进仙门驻地了!”一名身披银甲的仙将匆匆跑来,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黑色煞气,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焦灼,“西侧的青玄仙府刚传来消息,府中半数仙众被煞气侵蚀,已经出现神志混乱的症状,请求支援!”
凌昭转身时,战神铠甲的披风在风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度。她抬眼望向远处被黑气笼罩的青玄仙府方向,眉头拧成一道深痕:“传令下去,让驻守东境的雷泽仙将率三分之一兵力驰援青玄仙府,务必护住府中凡人难民,不可让煞气波及城邦。”
“是!”仙将领命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漫天飞舞的枯叶中。
凌昭重新将目光落回结界上,指尖凝聚起金色灵力,缓缓注入裂痕处。可灵力刚触碰到结界,就被一股阴冷的煞气反弹回来,她的手腕微微发麻,心口也泛起一阵熟悉的滞涩——这是连日灵力透支的征兆。自三个月前天裂封印出现松动,她几乎没有合过眼,白天率军斩杀从裂缝溢出的妖兽,夜里则守在结界前加固封印,连沈砚为她准备的灵草粥,都常常冷透了还没来得及喝。
“又在硬撑。”
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灵草清香。凌昭回头,见沈砚提着一个食盒走来,青色衣袍上沾了些晨露,显然是刚从灵草圃赶来。他走到凌昭身边,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腕,指尖传来的暖意顺着血脉蔓延,稍稍缓解了她体内的灵力紊乱。
“先吃点东西,再加固封印也不迟。”沈砚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灵草粥,还有一碟她爱吃的桂花糕。他舀起一勺粥,吹凉后递到凌昭嘴边,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你要是倒下了,北境的防线就彻底垮了,听话。”
凌昭顺从地喝下粥,清甜的粥液滑过喉咙,暖意驱散了些许疲惫。她看着沈砚眼底的红血丝,心中泛起一丝愧疚:“你也没休息好,这些天一直在帮我查古籍,找抑制煞气的方法……”
“找到些线索。”沈砚打断她的话,语气刻意放得轻松,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古籍,“云阶渊的古籍里记载,用星露草和凝魂草炼制的‘清煞丹’,能暂时压制凶煞之气的扩散。我已经让人去灵草圃采摘灵草,今晚就能炼出丹药,分给各仙府使用。”
凌昭接过古籍,指尖划过书页上的字迹,却没有错过沈砚眼底一闪而过的犹豫。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有察觉沈砚的异常——他总是在深夜独自翻看古籍,偶尔会对着云阶渊的方向出神,每当她提起“天裂根源”或“彻底解决之法”,他要么转移话题,要么眼神躲闪。
可北境的危机迫在眉睫,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追问。如今听到有“清煞丹”能缓解危机,她只当沈砚是因为找不到彻底解决的办法而愧疚,便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安慰:“能暂时压制就好,我们一步一步来,总会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
沈砚看着她信任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怎么能告诉她,他找到的“彻底解决之法”,是要以她的灵魂为代价?怎么能告诉她,他接近她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引导她走向祭天台?
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笑着点头:“嗯,一步一步来。你先把粥喝完,我去看看封印的裂痕情况,说不定能再布一道辅助阵法。”
凌昭点头,目送沈砚走向结界。秋风卷起他的衣摆,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落在满是裂痕的结界上,竟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孤寂。
沈砚走到结界前,指尖抚过冰冷的屏障,眼底的温柔瞬间被痛苦取代。他从袖中取出一枚云阶渊的传讯玉符,玉符上的纹路闪烁着微弱的红光——这是墨渊长老三天前发来的最后通牒,上面只有一句话:“三日内若不推进献祭,云阶渊将收回所有支援,九重天存亡,与我无关。”
他握紧玉符,指节泛白。一边是三界苍生的安危,一边是他此生唯一的挚爱;一边是刻在骨血里的使命,一边是他甘愿背弃一切也要守护的温暖。
风更冷了,卷起地上的枯叶,撞在结界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沈砚抬头望向九重天巅的方向,那里,祭天台的轮廓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像一把悬在凌昭头顶的利刃,也像一道将他推向深渊的枷锁。
他知道,拖延不了多久了。可他看着不远处正低头喝粥的凌昭,看着她即使疲惫却依旧明亮的眼眸,怎么也狠不下心——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是他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人,他怎么能亲手将她推向献祭的祭坛?
沈砚深吸一口气,将传讯玉符收回袖中,转身走向凌昭。无论如何,他还要再试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找到不牺牲凌昭就能修补天裂的办法。
而此时的凌昭,正低头看着手中的古籍,书页上“清煞丹”的炼制方法旁,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仿佛这所谓的“缓解之法”,只是暴风雨来临前,一场短暂得可怜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