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黄姚抱着属于“自己”的那把贝斯，感觉像抱着一颗定时炸弹。她偷偷瞄了一眼周薇，对方正低着头调试效果器，侧脸线条冷硬，连头发丝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吉他手诗冇文和周舟在角落里低声交流着指法，鼓手小芒果则抱着手机，手指飞舞，大概又在跟她那个“网恋对象”聊得火热。
“人都到齐了，开始吧。”周薇调试完毕，抬起头，目光第一个就落在黄姚身上，“先合一遍新改编的《逆光》。”
音乐响起，黄姚的心跳瞬间加速。她看着面前的谱架，上面的音符在她眼里跟天书没什么区别。她只能硬着头皮，回忆着昨天恶补的、最基础的根音进行，手指在琴弦上胡乱按着，试图混在巨大的音响里蒙混过关。
然而，贝斯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在乐队中如同建筑的根基，一旦乱了，整个音乐的织体就会变得松散甚至坍塌。尤其是在周薇特意改编、加强了贝斯线条的段落里，黄姚那磕磕绊绊、时有时无的根音，简直像在平整的地面上挖了一个个坑。
“停！”周薇猛地拨停琴弦，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排练室瞬间安静，只剩下音箱轻微的电流嗡声。她走到黄姚面前，指着谱子，“黄姚，这里，我改成了连续的十六分音符推进，你在弹什么？还有这里，这个过渡句，需要滑音连接到下一个和弦，你的手指是粘在琴颈上了吗？”
黄姚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能说什么？说她不识谱？说她根本不会弹？
诗冇文试图打圆场：“薇薇，可能姚姚还没完全适应新的编曲……”
“这不是适应的问题。”周薇打断她，眼神锐利地盯着黄姚，“这是态度问题，甚至是……能力问题。黄姚，你告诉我，你到底还能不能弹？如果不能，校庆演出我们趁早找别人，免得在全校面前丢人现眼。”
“我能！”黄姚几乎是脱口而出，她不能失去这个身份，不能引起更大的怀疑，“我只是……昨晚没睡好，状态有点差。我再熟悉一下，肯定没问题！”
周薇抱着手臂，冷笑一声：“是吗？那你自己把这个solo段落弹一遍给大家听听。”她指着谱子上一段并不算很难、但极具表现力的贝斯独奏部分。
黄姚看着那段音符，感觉它们像一群嘲笑她的蝌蚪。她骑虎难下，只能深吸一口气，把手指按上琴弦。第一个音，按错了位置，发出沉闷的哑音。第二个音，手指打滑，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第三个音……她根本不知道第三个音该按哪里。
排练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一种惊愕、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小芒果连手机都忘了玩，嘴巴张成了O型。
周薇脸上的冷笑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讥讽：“这就是你说的‘能弹’？黄姚，你是在把我们当傻子耍吗？你这水平，连音乐教室门口卖唱的都比你强！”
黄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屈辱和慌乱像潮水般涌上来。她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我只是需要点时间……”她的声音细若蚊蝇。
“时间？离校庆还有几天？”周薇步步紧逼，“我看你不是需要时间，你是需要换个脑子！”
就在这时，排练室的门被推开了，黄悠探进头来，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姐！妈让我叫你晚上回家吃饭……”她的话在看到里面凝重的气氛和黄姚苍白的脸色时顿住了，眼珠转了转，立刻明白了大概。
她笑嘻嘻地走进来，自然地挽住黄姚的胳膊，对着周薇说：“薇薇姐，别生气嘛。我姐最近在跟我学新的演奏技巧，可能有点走火入魔，还没转换过来。对吧，姐？”她暗中掐了黄姚一下。
黄姚立刻顺着台阶下：“啊？对，对！我在尝试一种……呃……更意识流的演奏方法，可能还没掌握好……”
周薇眼神在姐妹俩之间扫了扫，明显不信，但黄悠的出现毕竟打断了她的质问。她冷哼一声：“我不管你们玩什么花样。校庆演出，如果因为某个人搞砸了，后果自负。”说完，她转身拿起自己的贝斯，不再看黄姚一眼。
黄悠拉着失魂落魄的黄姚走出排练室，直到离开那栋楼，黄姚才猛地甩开她的手，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看到了吧？”黄悠抱着胳膊，歪头看她，“你这演技，在我这儿还能糊弄一下，在周薇那种人精面前，根本就是纸糊的窗户——一捅就破。我说，你到底是什么情况？失忆了？还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
黄姚心里一紧，强作镇定：“你胡说什么！我就是……就是状态不好！”
黄悠凑近她，大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状态不好到连最基本的音阶和指法都忘了？姐，你骗鬼呢？不过你放心，我暂时对你是什么‘东西’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她拖长了调子，“我们的交易还能不能继续。你要是被踢出乐队，我找谁学打鼓去？”
黄姚看着眼前这个精明的妹妹，突然觉得，她或许不是救星，而是另一个更难缠的“债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