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见道：“定不是有鬼了。”
忘尘道：“你这孩子，我与你说正经的呢。”
柳惜见吐了吐舌头，忘尘道：“我细细查过丛安顺坟边各处，都已长了荒草。”
柳惜见道：“这么说，那坟被移走已有一段时日了。”
忘尘点头，道：“我约摸寻着当初葬她尸身那一块地挖下去，果然那一处的土比别处的松软，也没石头什么的，到了当初挖到底的地方，还是那墓坑，但唯独尸身不见了。”
柳惜见道：“是被人给挖走了？”
忘尘道：“嗯，便是给他丈夫挖走的。”
柳惜见道：“当初丛安顺指定下葬的地方，便是好让她家人将她尸身移走？”
忘尘道：“是。”火堆中柴枝要烧尽，她抓了把落叶投到火里，才说道：“我本弃了寻丛安顺家人的念头，但出了这事，不得不小心。因此，回庄去见了田颂师侄，与他说明丛安顺尸身给人挪走一事。田师侄自也晓得当中的利害，在庄中做了部署。而我同各地的暗桩，满天下去寻丛家后人。”
柳惜见道：“那寻着了吗？”
忘尘道：“没有，十多年了都没寻到。后来，田师侄离世，你师父的太师父接掌万古山庄，以为总如此费人力去寻，也不是事，便召回去寻丛家人的弟子。我回庄后想起万大嫂临终前嘱咐，便到水月庵出了家。只是，到底心恋红尘六根不净，总还想到江湖上闯荡，为了逼自己静心，我便将自己关在一间屋里，便是如今你在水月庵住的那院子了。”
柳惜见“哦”地一声，道：“师祖若不想困在庵中，那便行走江湖呀。”
忘尘道：“人哪，总要回到来处的。江湖虽广，但总不是我的归处。我对外说闭关，在那院中呆了六年，每日与佛经和剑为伴，渐渐地，倒是能静下心了。”
柳惜见道：“师祖，那广惠师父知道你的事么？”
忘尘道：“她知道，广惠原是万大嫂的丫头，年纪比我小了两岁，咱们也可说是一同长大的，也一处练过功夫，她是个可信之人，大嫂死前，将我的事说给了她知道，让她帮我。她也一直帮着我的，后来我出家，她一跟着我出家，你我的事，她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
柳惜见低低应了一声，忘尘道：“过了多年，丛家人并未找来，各人都慢慢忘了这事。可是，二十多年前，你太师父想夺回龙尾剑，你常渊师伯奉命南下打探金家的消息，回来时便给人杀了。初时人人都还以为是金家下的手，可是，等你师伯遗体运回来，我去庄上看时，发觉他身上的十多处伤口，并不是金家的剑法手法能弄出来的，倒是……”
她语音忽然停住，柳惜见道：“师祖，是三家剑的手法么？”
忘尘摇头道：“不是，是万古山庄改创前的剑招能将他伤成那样。”
柳惜见听到要紧处，双眉微凝，听得忘尘又说道：“我见了那伤口，便猜是丛家人又回来了，当即与你太师父私下说了这事。你太师父也知改创前的剑招是怎样的，便杀了头猪，以庄中改创前的剑招砍猪身，试来与你常师伯身上的伤样无异。”
“而会使咱们改创前旧剑招的，除了庄中老人，再有便是丛家人。可你常师伯南下时，庄中会旧剑招的老人，均未离庄。到这时候，庄中老人们也都私底下说常渊多半是丛家人杀的。你太师父自也想到此处，便与你周太师叔、鹿太师叔暗中商议如何追拿丛家人。可是，还没想到好法子，你师父便不知哪里听了这事，便向你太师父追问。你太师父不得不将咱们与丛家历代的恩怨告诉给了你师父知道。”
“你师父与你常渊师伯一向亲好，自是不肯轻易放过仇人的。他知了丛家兴许便是杀害你师伯的凶手后，把自个儿关了半日，出来后便说，他去把丛家人引出来。”
柳惜见道：“引出来？怎么引出来？”
忘尘道：“你师父说，既有可能是丛家人下的手，而杀你常师伯那人下手又十分残忍，可见其真是极恨万古山庄。论理丛家那么多条人命送在咱们手上，只怕不会轻易罢手，若得了时机，定还会再对万古山庄的弟子下手，那不如他自己送上去，将丛家人揪出来。”
“你常师伯死了，你太师父有意将万古山庄交给你师父，也想趁这时候试试他能耐，便将追查凶手的事交给你师父了。你师父细思各事，还觉庄上出了内鬼。”
柳惜见道：“出了内鬼？”
忘尘道：“没错，你常渊师伯南下去探消息的事瞒得极严，他去时走得路和回程时走的路都是不同的，知道他行进路迹的，除了几处的暗桩，便是庄中几个主事之人。就这么，还能让你常师伯的行迹露了，也只有你师父说的有内鬼可解释了。”
柳惜见点头道：“有理。”
忘尘道：“你师父想的也不错，他也不知会庄中的主事人，另寻了几个他信得过的弟子，暗地里清查各人各事，才知事是坏在你邓师叔那里。”
柳惜见奇道：“邓师叔？邓枫邓师叔？”
忘尘“嗯”地应了一声，柳惜见思想道：“邓师叔平日里看来和师父确是不大亲厚，可每遇大事，他也总是出力的。师父也未冷落过他，要是他真在二十多年前便做了错事，师父怎肯如此重用他呢。”一面想，一面便问：“那邓师叔，究竟是做了什么？”
忘尘道：“那时候，庄上安插在各处的暗桩，都是你邓师叔来管的。”
柳惜见道：“便是说，二十多年前，邓师叔才是暗桩的统领？”
忘尘道：“是啊。不过那时你邓师叔也才接管这差事不久，你师父在清查内鬼时，一个个排查，便查到了一个叫卢紫嫣的女弟子身上。”
柳惜见道：“查卢紫嫣，怎地又与邓师叔扯上干系了？”
忘尘道：“这卢紫嫣，是你邓师叔未过门的妻子啊，因着你邓师叔，她才成了暗桩。”
柳惜见恍然，忘尘道：“又因她与你邓师叔有亲，你师父那时连你邓师叔也疑心上了，悄悄查起你邓师叔来，可一查再查，你邓师叔又实在没有可疑处。哎，还是要说，你们能当主事的就是不一样。那时查出卢紫嫣，我以为这内鬼便完了，可你师父又说，内鬼怕不止卢紫嫣一人。”
柳惜见道：“师父这样说，定是有他的道理了。”
忘尘道：“你师父说，卢紫嫣是你常师伯南下后才成了暗桩的，而此前她在庄中又别无职司，只是个寻常的小弟子，没能耐拿到门中的重大消息，定是成了暗桩才知你常师伯去金门打探消息的事。从她被派去做暗桩到你常师伯遇害，只短短三月，这三月之中，她并未出过万古山庄，更没出远门，而你师父着人查她在晋安附近可有旁的住处，可有亲友或是养手下养信鸽，查来也是没有。”
柳惜见已想通各处关节，道：“这么短的时日，能将常师伯在外的消息传出去，还叫人劫杀常师伯，她定是有帮手的。而她在没传信没出万古山庄的情形下将这消息传出，便证明她的帮手也在万古山庄里。”
忘尘道：“没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