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往前迈了一步，脚下一滑，膝盖撞在石头上。阿荼立刻伸手扶住他胳膊，力道不大，但稳。
“别硬撑。”她说。
他没说话，也没甩开。灰这时候挣扎着坐起来，摸了摸裂开的铭牌，脸色发白：“信号断了。”
“不是断了。”陈烬喘了口气，“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三人沉默。雾还在，前面那点幽蓝光却比刚才亮了些，像是在呼吸。
阿荼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块净血布，撕成两半，一半缠在灰的手臂上，另一半塞进自己袖口。她动作很快，手有点抖。
“你还剩几颗锁命丹？”她问陈烬。
“一颗。”他说，“刚吃下去。”
话音刚落，他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晃了一下。五感像被蒙了层布，看东西模糊，耳朵嗡嗡响。这是锁命丹的副作用来了——三时辰内，感官迟钝，反应变慢。
“你疯了？”阿荼瞪他，“这种时候吃这个？”
“不然呢？”他站直身体，“我们三个都伤着，你不走，我也不走，总得有人看清前面有没有陷阱。”
灰咬破手指，在地上划了个狼族避邪符。地面轻微震动，雾气往两边散开一瞬，又合拢。
“那光不对劲。”灰说，“我在边疆巡逻时见过类似的东西，那是‘魂引阵’残留的气息，专门勾人神识。”
陈烬点头：“我也觉得像。”
“所以你还往前走？”阿荼声音压低，“系统倒计时才十小时出头，你现在冲进去，万一触发更强反噬怎么办？”
“不进去，倒计时也不会停。”他看着前方，“而且我现在明白了，之前能靠普通人替死过关，是因为反噬等级低。现在不一样了。”
话刚说完，药囊突然剧烈震动。一道冰冷声音直接在他脑子里炸开：
【检测到高阶生命波动残留】
【反噬等级提升至‘灾厄级’】
【警告：常规替死无效，需‘自愿献祭之强者’方可抵偿】
陈烬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额头青筋暴起。药囊里三枚控魂丹同时炸裂，粉末从缝隙渗出。
“陈烬！”阿荼扑过去按住他肩胛，掌心灵火缓缓流入他经脉。温度不高，但稳定，像一根线把他从混乱意识里拉回来。
“别硬扛！”她吼他，“你要死我不拦你，但别在这儿抽过去！”
灰爬到他另一边，用匕首在地上补完符纹。最后一笔划下，空气中嗡鸣声戛然而止，蓝光也暗了一瞬。
倒计时还在跳：9小时51分。
陈烬缓过劲来，抹了把嘴角血丝：“听到了吗？这次要的不是随便谁死。是‘强者’，还得是‘自愿献祭’。”
“那你打算找谁？”阿荼盯着他，“你自己上去躺那儿说‘来吧我愿意’？”
“我没得选。”他抬头看她，“但我不能停下。”
“可我们在这儿。”灰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很稳。
两人看向他。
灰扯下战袍一角，咬破手指写下“兄弟”两个字，塞进陈烬腰间药囊。动作干脆，没多解释。
陈烬愣了几秒，低头看着那个沾血的布条，慢慢把药囊扣好。
“你们没必要陪我走到这一步。”他说。
“少废话。”阿荼站起来，拍掉裤子上的灰，“你要找替死者，先过我这关。我不让你一个人往前走，听懂没有？”
“我命令你后退。”他看着她。
“那你下令啊。”她冷笑，“下啊。等你说完，我都进去了。”
空气静了一瞬。
远处雾中，蓝光微微闪烁，像是在回应什么。
陈烬终于点头：“一起走。但真到了那一刻……听我命令。”
没人反驳。
三人重新站位，陈烬在前，阿荼居左，灰断后。步伐缓慢，每一步都踩实了再动。地面开始出现暗红色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某种阵法残痕。
越往前，空气越沉。呼吸都有阻力，像水底行走。
“这地方压制气息。”灰低声说，“我的血脉感应快没了。”
“灵火还能用吗？”陈烬问阿荼。
她试了试，指尖冒出一小簇火苗，摇晃两下就灭了：“勉强，撑不了多久。”
“够了。”陈烬从药囊摸出一枚银针，蘸了点自己血，在掌心画了个简化的感知符，“至少能预警。”
十步之外，光芒忽然扩散一圈。地面符纹逐一亮起，形成环形阵列，中央凹陷处隐约露出石台轮廓。
风停了。雾凝固在半空。
万籁俱寂。
陈烬站在阵眼边缘，右手紧握药囊，左眼疤痕隐隐发烫。
系统提示音最后一次响起：
【替者需更强——倒计时：9小时28分】
“这就是源头。”灰喘着气，“魂引阵的核心，不是杀人，是‘借命’。它会自动筛选进入者的生死气运。”
“也就是说……”阿荼看向陈烬，“谁进来，谁就可能被选为替死者？”
“不一定。”陈烬盯着石台，“但它会放大系统的惩罚需求。之前的反噬只是警告，现在是强制执行。找不到符合条件的替死者，我会在倒计时结束时灵魂崩解。”
“那你还站这么近？”她拽他后退半步。
“因为退了就没机会了。”他说，“我已经死了七次。每次都能活下来，不是因为我强，是因为我算得准。可现在系统升级了规则，普通牺牲不够用了。必须有人——实力够强，意志够坚定，还得主动愿意替我死——才能平息这场反噬。”
“你认识这样的人？”灰问。
陈烬没回答。
他知道一个。
青阳子。
那个用替死符救他、自己死在兽族刀下的老酒鬼。他是剑修巅峰，自愿赴死，完美符合“强者+自愿”条件。可他已经死了，魂散荒野。
现在的问题是：下一个这样的“人”，在哪？
“所以你现在打算赌一把？”阿荼声音发紧，“赌这里面藏着解决方案？”
“不是赌。”他摇头，“是还债。我欠的命太多了。每一次重生，都是别人替我断的命。系统现在逼我面对这个事实——想活，就得有人真心愿意为你去死。”
“那你呢？”她盯着他，“你有没有哪怕一次，想过为自己活？”
他看着她，很久。
然后笑了笑，笑得有点涩：“有。但我不配。”
“放屁！”她突然吼他，“谁规定你必须一个人扛？谁说你非得靠别人死才能活？你救过多少人？灰差点死在路上是你拖回来的，我中毒是你拿命换药救的，结界城那些病人是你偷偷给续命丹吊着一口气！你做了这么多，凭什么觉得自己不配活着？”
陈烬怔住。
灰也看着他，眼神坚定：“你是我们的兄弟。不是工具，不是棋子。你要往前走，我们一起。但别再说什么‘不配’的话。”
空气仿佛凝固。
陈烬低下头，手指摩挲着药囊上的布条。
他知道他们说得对。
可他也知道，有些代价，注定只能由他来背。
“走吧。”他说，“再往前一点。”
三人再次前进，踏入光芒笼罩范围。符阵轻颤，石台表面浮现出几个古老文字：
命 借 命
陈烬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石台边缘。
系统警报再度震动：
【接触确认】
【目标锁定】
【等待献祭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