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的铭牌还在发烫,贴着胸口像块烧红的铁。
陈烬没再说话,抬脚跨进裂口。岩面湿滑,一脚踩下去,鞋底带起一层黑泥,腥臭扑鼻。阿荼紧跟在后,掌心灵火跳动,照亮前方三步远的距离。光晕里飘着细尘,像是被惊扰的灰蛾。
“别走散。”陈烬低声说。
话音刚落,脚下岩石猛地一震。
不是错觉。三人同时停步,灰单膝跪地,手掌贴上岩面。他耳朵微动,瞳孔缩成一条线。
“下面……有东西爬。”
陈烬立刻抽出药囊里的控魂粉,扬手撒向头顶。粉末浮在空中,遇气自燃,蓝火一闪,照出上方岩壁挂着几团黑影——八足,长肢,背甲裂开一道缝,露出内里蠕动的肉管。
“蛛妖变种。”陈烬扯下外衣一角,“怕光怕火,但沾了邪气能隐身。”
阿荼抬手,灵火甩上岩壁。火舌舔过,一头蛛妖尖叫坠落,砸在地上弹了两下,断腿抽搐。
“不止这些。”灰抬头,“雾里还有动静。”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一声低嚎,像狗,又不像。紧接着四面八方响起回应,此起彼伏。
陈烬一把将阿荼拉到身后:“辣椒粉准备。”
他袖口一抖,残留的辣椒粉炸弹碎成粉末,混着风洒向四周。下一秒,十几头黑犬从雾中冲出,通体漆黑,眼泛绿光,獠牙外翻,直扑三人咽喉。
第一波撞上辣椒烟,当场打喷嚏,动作一滞。陈烬抓住空档,抓起地上湿苔混合药渣,往寒泉渗出处一蘸,指尖搓碾三下,镇魂散成型,扬手撒出。
三头妖兽前冲之势戛然而止,四腿僵直,眼珠乱转。
阿荼趁机划火线,灵火落地,湿苔爆燃,火墙横切,把妖兽群分成两半。
“灰!引左边!”
灰咬牙捡石,抡臂就扔。石子砸在岩壁上啪啪作响,左侧妖兽调头扑去。陈烬闪身绕后,手中银针已淬毒,专挑眼窝和脖侧动脉射。
一头妖兽扑向阿荼,她挥锤格挡,却被撞得后退两步,左臂擦过尖石,划出一道血口。
“小伤!”她吼了一声,反手用锤柄砸断妖兽鼻骨。
陈烬眼角扫到血迹,心里一紧。他知道这地方不能久留。药囊只剩两瓶基础疗伤丹,控魂粉见底,辣椒粉炸弹彻底报废。
更糟的是,地下的震动越来越密。
灰突然转身:“后面!”
一头双首狼妖悄无声息逼近,肩高近两米,两个脑袋各自转动,嘴里滴着黏液。它低吼一声,声波如锤,灰闷哼跪地,耳朵渗血。
“精神压制!”陈烬一把拽起灰,“别听!”
他闭眼,靠重生后提升的感知力锁住那怪物。两个头都是假的。真正的心跳声来自它右颈一团模糊的光点,只有指甲盖大,忽明忽暗。
命核。
“阿荼!太阳真焰!”
阿荼会意,灵火猛然暴涨,模拟正午烈日。妖兽群躁动,纷纷后退,双首狼妖也不例外,两个头齐齐扭向火光,脖颈命核暴露刹那。
“灰!哨子!”
灰哆嗦着手摸出骨哨,吹出狼族首领的长啸。声音穿透雾气,妖兽群出现短暂混乱。
陈烬出手。
三枚银针连发,穿破皮肉,精准钉入命核。
双首狼妖仰天嘶吼,身体炸开黑血,轰然倒地。
周围安静了一瞬。
尸体还没凉,雾里又涌出更多黑影。这次不止犬形,还有拖着残肢的狼妖、背上长瘤的野猪、甚至一只独眼巨蟾,肚皮鼓胀,口吐毒泡。
数量比刚才多了一倍。
“再生了?”阿荼喘着气,“杀不完?”
陈烬盯着地面。那些被杀的妖兽尸体正在融化,黑血渗入岩缝,又被某种力量吸走。
“这谷在养它们。”他说,“每死一个,就补一次邪气。”
“那怎么办?”
“找源头。”陈烬抹掉脸上的血,“要么毁它命核,要么断它供能。”
灰突然抬手:“等等……铭牌。”
他掏出那块金属片,此刻烫得几乎握不住。表面编号C-7的刻痕正在发光,频率和地底震动一致。
“是信号源。”陈烬眼神一冷,“公会的人早就来过,还留下了‘饲料’。”
“所以这些妖兽……是实验体?”
“不,是清道夫。”陈烬冷笑,“专门清理闯进来的人。”
话音未落,地面猛然拱起,一块岩板炸开,一头全身覆骨的蝎尾狼钻出,尾针滴着紫液,直指三人。
“三阶巅峰。”灰声音发颤,“比刚才那个还强。”
陈烬迅速翻药囊。没有续命丹,没有控魂粉,只剩半瓶燃元散。他捏着瓶子,脑子里飞快计算。
如果现在触发死亡重生——
不行。替死者必须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替死,现在这鬼地方全是妖兽,没人族气息。系统反噬会直接撕了他。
“阿荼,护住灰。”
“你干嘛?”
“试试新配方。”
他把燃元散倒进嘴里,又抓起一把镇魂散残渣塞进去,咬牙嚼碎。两种药性冲撞,胸口像被烙铁烫过,但他眼睛亮了。
“成了。”
他蹲下,手指蘸血,在地上画了个简易丹纹。这是他重生七次后才悟出的现场炼药法——不用丹炉,以地为鼎,以血为引。
岩缝寒泉自动汇聚,药渣悬浮,形成一团灰白浆液。
“避魂膏。”他低声说,“闻着臭,但能让邪物暂时失敏。”
他把浆液拍在三人衣角。味道像烂鸡蛋混着尸水,熏得人想吐。
“忍着。”
果然,新冒出来的妖兽嗅了嗅空气,动作迟缓下来。
陈烬抓起断锤碎片,冲向骨蝎狼。他速度极快,靠重生后翻倍的力量硬扛一击,翻滚到侧面,将剩余浆液糊上它尾针根部。
骨蝎狼突然抽搐,尾针发黑,紫液倒流。
“有效!”阿荼冲上来补火。
灵火一碰,整条尾巴炸开。
怪物哀嚎,转身要逃。陈烬跃起,一刀割断它喉管。黑血喷了他一身。
尸体重重倒地。
四周妖兽停滞片刻,缓缓后退,重新隐入浓雾。
三人背靠巨岩,喘得像破风箱。阿荼左臂血流不止,灰跪在地上干呕,手里还攥着那块发烫的铭牌。
陈烬抹了把脸,抬头看向更深的谷道。
雾更浓了。
安静得不像活的地方。
他刚迈出一步,脚下一滑。
低头看,岩面不知何时布满细小划痕,密密麻麻,像无数脚印叠加而成。
而最上面那一层——
是走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