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还没散。
陈烬滚出五道金锁轰出的坑，手肘磕在碎石上，火辣辣地疼。他没管伤口，第一时间摸向药囊——空了半边，辣椒粉炸弹只剩一个底儿，控魂丹渣瓶子晃了晃，只剩几粒粉末贴在瓶壁。
灰躺在巨石后，额角银纹慢慢褪成灰白，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阿荼靠在石缝里，手里铁锤断了一截，指节发青，死死盯着十丈外山脊上的灰袍人。
那人站着没动，掌心青光还在转，像个小漩涡。刚才那一击被灰打断，但他没急着再出手。
陈烬喘了口气，把燃神散倒进嘴里。脑子一激灵，视野边缘泛起蓝光。他盯住灰袍人手腕，发现每次青光凝聚前，对方肩膀会先抽一下，像是电流窜过神经。
三息。
就三息时间。
他忽然想起炼丹房里调药的事。有次炉温差半度，整锅药报废。后来他学会用微量引子调整反应节奏，差之毫厘，结果天差地别。
现在也一样。
不是硬拼，是卡点。
“阿荼。”他低声说，“等下我冲出去，你别动。”
“你疯了？”阿荼瞪他，“你身上都烧焦了！”
“正因为他觉得我不敢动，我才要动。”陈烬把最后那撮控魂丹渣倒进辣椒粉炸弹壳里，又咬破舌尖，血滴进去，“这玩意儿本来只能呛人，加点魂力，能扰神。”
他说完就把炸弹攥手里，往前走了两步。
灰袍人抬眼。
“你还想挣扎？”声音还是干巴巴的，“你的命债线已经缠到第七圈，再动一步，反噬提前爆发。”
陈烬咧嘴：“你说我欠命债，可你有没有算过，那些替死的人里，有几个本来就能活？我救不了他们，只能让他们死得值一点。”
“我不听辩解。”灰袍人抬手，青光开始凝聚。
第一息。
陈烬站着不动。
第二息。
他忽然抬脚，踩碎一块石头。
第三息刚满，青光暴涨——
“轰！”
他猛地拉开引信，把炸弹甩出去，整个人扑向侧前方。
刺鼻气味炸开，混着一股阴冷的魂力波动，像冰水泼进热油。灰袍人动作顿了一下，金锁成型慢了半拍。
就是现在！
陈烬冲上去，速度快得自己都没想到。他感觉血管里有什么东西在炸，每一跳都带着电流，视野清晰得能看到对方手腕经络的走向。
他并指如针，把残余药力全压进指尖，在灰袍人收手瞬间戳进腕脉。
对方闷哼一声，青光熄了大半，踉跄后退三步。
“你……”他低头看手腕，那里皮肤发黑，像是中毒，“你怎么可能精准控制药性？”
陈烬喘着气，左眼疤痕突然发烫。他闭上眼，脑子里全是药方流转的画面——不是死记硬背的那种，而是像活的一样，每味药材的走向、反应时间、能量释放节奏，全都清清楚楚。
他睁开眼，从药囊掏出一枚续命丹。
这是最后一颗。
他当着灰袍人的面，一把捏碎，药粉在掌心旋转，又被他用指尖重新排列。七息之内，凝成一颗暗红色小丸，表面带裂纹。
他塞进嘴里。
心跳立刻慢下来，像被按了暂停键。耳边风声变沉，连灰袍人呼吸的频率都能数清。
反噬峰值过去了。
而且他感觉身体更轻，反应更快，像是卸了层枷锁。
“你做了什么？”灰袍人盯着他，“那是续命丹？还是别的？”
“改了个配方。”陈烬活动手指，“以前我按书炼丹，现在我能‘看’到药怎么走。你说我篡改天机？我只是把该还的债，算得更准一点。”
他往前走了一步。
灰袍人没动。
两人对峙，谁都没再出手。
阿荼在后面喊：“陈烬，你眼睛流血了！”
他抬手一抹，指尖沾红。左眼确实渗血了，但视线没模糊，反而更锐利。
灰还在昏睡，呼吸平稳了些。药效起了作用，至少命保住了。
“你不可能赢。”灰袍人终于开口，“守衡使不止我一个。你越强，清算来得越快。”
“那你回去多叫几个。”陈烬冷笑，“反正我这儿缺观众。”
他话音刚落，远处雾里传来一声鸟叫。
不是普通的鸟叫。
是结界城那边传来的警讯信号——三短一长，代表敌袭临近。
灰袍人皱眉，回头看了一眼。
陈烬抓住机会，捡起地上一块碎石，用力砸向旁边岩壁。
“啪！”
火星溅起，点燃了之前残留的灵火粉。一道火线顺着地面蔓延，直奔灰袍人脚下。
对方闪身避开，动作比刚才慢了一拍。
陈烬趁机退到巨石旁，蹲下检查灰的脉搏。还算稳。他又摸出半瓶续命引，喂进灰嘴里。
阿荼爬过来：“你到底行不行？还能打吗？”
“打不了也得打。”陈烬把空瓶塞回药囊，“他怕的不是我，是我不知道下一招会怎么出。只要我还站着，他就得防着。”
灰袍人站在山脊上，右手还在抖。他盯着陈烬，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冷漠，多了点别的东西——像是忌惮，又像是好奇。
“借命之人……竟能反过来操控生死节奏？”他低声说，“这不该存在。”
陈烬抬头：“你觉得什么是该存在的？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执行者随便给人定罪？还是让该死的人白白送命？”
“我只是执行规则。”
“那你问问自己。”陈烬站起身，抹掉脸上的血，“规则是谁定的？为什么偏偏让我活到现在？”
灰袍人没回答。
他往后退了一步，身影开始变淡。
但没走远。
就在十丈外的山脊上站着，像根钉子，盯着这边不放。
阿荼握紧断锤：“他干嘛还不走？”
“他在等。”陈烬靠着石头坐下，喘了口气，“等我撑不住，等反噬再来，等下一个替死者出现。”
“那你呢？”
“我？”陈烬笑了笑，“我等天亮。”
他低头看手，指尖还在颤。不是累的，是体内能量在重组。每一次濒死，能力翻倍增长。这次虽然没死，但离死太近，系统给了点奖励。
丹道悟性突破了。
以后炼丹不用死磕配方，他能实时调药，随环境变化改剂量、换引子。
这才是真正的本事。
远处雾中，灰袍人忽然抬手，掌心浮出一块青铜牌，上面刻着扭曲的符文。
他看了眼，又收起来。
陈烬注意到这个动作。
那牌子，和公会地库里的禁制令长得差不多。
难道这家伙和炼丹师公会有关系？
他正想着，灰突然咳嗽了一声。
眼睛没睁，但手指动了动，像是要抓什么东西。
陈烬伸手过去，被他一把攥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