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碎骨又响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
陈烬耳朵一动，立刻抬手捂住灰的嘴。阿荼正要开口，他也冲她摇头，指了指头顶。
风向变了。空气里有股铁锈味，像是雷云压下来前的气息。这种味道他闻过，在炼丹师公会地库深处，那些被封印的古老法阵启动时，就是这味儿。
他把药囊往怀里按了按，三枚空瓶贴着胸口，一点残留的丹气都不能露。阿荼慢慢把手摸到铁锤柄上，指尖在引信槽里划了一圈。灰虽然还闭着眼，但手指突然抽了一下，像狗做梦时抓地。
陈烬盯着前方雾气。
一道影子从山脊滑下，落地没声，脚底却炸开一圈青光纹路，像刻刀在石头上划了道圈。那人穿灰袍，袖口绣着锁链图案，走路时双臂不动，整个人像被线吊着往前走。
他停在十步外，目光扫过山谷，最后落在巨石阴影上。
“藏得挺深。”声音干得像砂纸搓木头，“借命之人，你扰了生死轮转，该清账了。”
陈烬慢慢站起来，挡在阿荼和灰前面。他笑了一声：“大哥，我们仨躺这儿快半夜了，就等个大夫，你要治感冒，我真帮不上。”
灰袍人眼皮都没眨：“控魂夺命，以他人之死续己之生。你犯的是天条。”
“我没抢谁的命。”陈烬摊手，“我只是……活得比较顽强。”
“顽强？”灰袍人冷笑，“七次濒死，七次重生。每次都有人替你断气，连天地规则都给你让路？你以为这是运气？”
陈烬心里一沉。
他知道系统的事？还知道死亡次数？
他嘴上还在扯：“你说七次就七次呗，我还说自己中过八次五百万呢，你信吗？”
“不信。”灰袍人抬手，“但我看得见你身上缠的‘命债线’，黑得发紫。”
话音落，他掌心浮出一道金印，手指一掐，空中噼啪炸响，一条金色锁链凭空垂下，直奔陈烬脖子。
陈烬侧身翻滚，锁链擦肩而过，打在他刚才站的位置，石头“滋”地一声冒起白烟，像是被酸液腐蚀。
“靠！”阿荼低骂，“这玩意儿是冲着系统来的！”
“我知道。”陈烬咬牙，“它想封我重生机制。”
他摸出最后一包燃神散，倒进嘴里。脑子瞬间清醒，视野边缘泛起淡蓝光晕——这是感知加速的征兆。他盯着灰袍人动作，发现对方抬手结印前，肩膀会先抖一下。
有破绽。
“阿荼，等他再动手，你就炸雾。”他低声说，“别管我，先遮视线。”
阿荼点头，手指已经扣住引信。
灰袍人冷眼看着他们嘀咕，忽然开口：“你们以为联手就能对抗法则？我乃‘守衡使’，专诛逆天之徒。今日杀你，不是恩怨，是清理。”
“清理？”陈烬笑了，“你当自己是扫大街的？”
“冥顽不灵。”灰袍人双手合十，金印暴涨，第二道锁链从天而降，这次目标是陈烬双脚。
陈烬往后跳，但锁链速度太快，脚踝还是被蹭到，一阵灼痛传来，像是被烙铁贴了一下。他踉跄站稳，低头看，裤管焦了半截，皮肤红了一圈。
“操！”他骂了一句，“这玩意儿还真克我。”
“不止。”灰袍人眼神更冷，“你的系统，靠他人替死续命。只要我把你和周围生命隔开，等反噬时间一到，天地自会撕了你。”
陈烬心头一紧。
这人懂规则，而且来真的。
他迅速扫视四周，药囊里只剩辣椒粉炸弹和半瓶控魂丹渣。燃神散效果只剩三分钟，灰还在昏迷，阿荼战斗力受限，正面刚不过。
只能拖。
“喂，守衡使是吧？”他一边后退一边喊，“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我活下来？是不是天地觉得我更有用？”
“无用之辩。”灰袍人抬手，第三道锁链成型，“死人不会说话。”
锁链破空而来，陈烬刚要闪，却发现阿荼突然冲了出来，铁锤抡圆，砸向地面。
“轰”一声，灵火粉末炸开，浓烟混着火光冲天而起，像一团橙红色蘑菇云罩住三人。灰袍人视线被挡，锁链偏了方向，插进旁边的石堆。
“走！”阿荼吼。
陈烬没动。他抓起药囊，掏出辣椒粉炸弹，拉开引信扔进烟雾中央。下一秒，刺鼻气味弥漫，连他自己都被呛得眼泪直流。
灰袍人在烟外咳嗽两声，怒意浮现：“雕虫小技。”
他双掌一合，青光凝聚，猛地推出。
一股气浪横扫而来，烟雾瞬间被吹散大半。陈烬眯眼一看，对方掌心悬着一团旋转的青色光球，像微型风暴在转。
“这是……法则之力？”阿荼脸色变了。
“别让他放出来！”陈烬扑过去挡在前面。
可晚了。
灰袍人冷声道：“替天行道。”
掌力轰然拍下。
地面裂开蛛网状缝隙，陈烬被震得单膝跪地，喉咙一甜，差点吐血。阿荼被掀翻在地，铁锤脱手飞出。连昏迷的灰都被震得身体弹了一下，嘴角溢出血丝。
陈烬咬牙撑住，抬头看去。
灰袍人站在裂缝尽头，衣袍猎猎，眼神如刀。他抬起手，第四道金印正在成形。
“你还剩多久反噬？”他问，“十二小时？十一个小时？不管你躲得多深，只要我还在这片天地，你就逃不掉清算。”
陈烬抹了把嘴角，冷笑：“你算什么东西？天地是你家开的？”
“我不是。”灰袍人淡淡道，“我只是执行者。”
他手一挥，金印落下，空中浮现出一副虚影——一个浑身缠满黑线的人形，正在不断分裂出新的影子，每一次分裂，黑线就多一圈。
那是陈烬的命债图。
“七次重生，七条人命为你而断。”灰袍人指着图，“现在，收债的时候到了。”
陈烬盯着那图，忽然笑了：“你知道不知道，这些人里，有几个本来就要死了？我救不了，只能换种方式让他们活一会儿。”
“我不关心动机。”灰袍人说，“我只执行结果。”
“那你就是个机器人。”陈烬站直身子，“还是那种没升级的老版本。”
“找死。”灰袍人不再废话，双手猛然下压。
整片山谷剧烈震动，五道金锁同时从虚空垂落，分别瞄准陈烬的头、心、四肢。这是绝杀阵，一旦命中，系统会被强行冻结，反噬立刻爆发。
陈烬知道躲不过。
他猛地转身，一把将阿荼推进巨石凹处，自己则迎着锁链冲了上去。
“阿荼！炸烟！现在！”
阿荼咬牙，引爆最后一包灵火粉。
火光冲起的瞬间，陈烬抽出腰间瓷瓶，把残存的控魂丹渣全倒进嘴里。他感觉神识一震，眼前世界慢了半拍。
就是现在！
他侧身闪过两道锁链，第三道擦臂而过，烧出一道焦痕。第四道他直接用手去挡，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哒声。
第五道直取面门。
他闭眼，准备硬扛。
可就在这时——
灰突然睁开了眼。
一道低沉的狼嚎从他喉咙里挤出来，虽不成调，却带着血脉压制的威压。他手指抠进地面，指甲崩裂，鲜血渗入泥土。
陈烬感觉到背后气息变化，猛地回头。
灰的眼珠变成了琥珀色，额角浮出一道银灰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印记被激活。
而灰袍人的动作，竟然迟缓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陈烬抓住机会，翻身滚出锁链范围。五道金锁轰入地面，炸出五个深坑，烟尘冲天。
灰喘着粗气，意识还没完全恢复，但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防御姿态。
灰袍人皱眉：“杂血狼……居然能干扰法则共鸣？”
陈烬抹了把汗，笑了：“看来今天不止我一个倒霉蛋。”
他站起身，活动了下发麻的手臂，看向灰袍人：“你说你是执行者？那我告诉你——老子才是那个天天跟规则掰手腕的。”
“你想清账？”他咧嘴一笑，“行啊。”
“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