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风停了。
陈烬靠在石头上,手还搭在灰的胳膊上,血滴到对方脸上还没干。他刚想喘口气,腰间的药囊猛地一震,不是普通的震动,是像心跳骤停前的抽搐。
他知道不对。
伸手摸进药囊,指尖碰到那层只有他能感知的系统界面。原本只是红光闪烁的倒计时,现在炸开一片血字:
【反噬机制升级:因连续干预生死秩序,需在12小时内寻得具备灵脉资质或战力评级达“三阶以上”的替死者,否则宿主将承受灵魂撕裂之罚】
陈烬呼吸一滞。
三阶以上?灵脉资质?
他转头看阿荼,她正靠着石壁喘气,铁锤歪在一边,手指还在抖。她体内那团灵火被封着,算不上完整灵脉。再说她这状态,别说三阶,现在站都站不起来。
他又低头看灰。狼族血脉混杂,从小被当成杂种排挤,战力连二阶都没稳住。而且他现在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离死不远——可系统早说过,自然死亡不算替死,必须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为他而死。
这条路走不通。
他咬牙,手指在系统界面上划了一下,直接切断了后续提示。再问下去,谁知道会不会弹出什么“建议献祭同伴”之类的疯话。这玩意儿从不讲人情,只认规则。
他闭眼,压下脑子里嗡嗡的胀痛。刚才强行用控魂丹残粉操控骨奴,神识已经快崩了,现在还得扛着系统反噬的压力。他清楚得很,要是现在情绪失控,旧伤炸开,直接触发死亡重生——那就完了。没有替死者,反噬会直接冲进灵魂,把他整个人撕成两半。
不能慌。
他低头检查自己手臂的伤口,血还在渗,灵气几乎耗尽。燃元丹没了,续命丹也没了,药囊里只剩一个空瓷瓶和几撮药渣。
阿荼看他脸色发白,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你又看到什么了?别跟我说是丹药过期。”
陈烬没抬头:“差不多吧。”
“放屁。”她骂了一句,“你刚才脸都绿了。是不是系统又出幺蛾子?”
陈烬沉默两秒,开口:“你还记得玄龟长老提过一句话吗?平衡者不能随便改生死。”
“记得。”阿荼皱眉,“他说你要是乱来,天地规则会反咬。”
“我不是乱来。”陈烬声音低,“我是踩进雷区了。”
风卷着灰扑在三人之间,远处骨墙的影子还在,没人敢动。谁也不知道白骨夫人是不是真的走了,还是躲在暗处等着他们犯错。
阿荼盯着他:“所以现在呢?十二小时,找一个三阶以上的高手来替你死?你当这是点外卖?”
“我知道不可能。”陈烬说,“所以我不会去找。”
“那你打算等死?”
“等。”他说,“等最后一刻。”
“等什么?”
“等变数。”
阿荼冷笑:“你现在就指望天上掉个三阶高手,刚好摔你头上替你死?”
陈烬没说话。
他知道这听起来像个笑话。可他经历过七次死亡,每一次都是在绝境里硬生生撕出一条路。有时候最蠢的办法,反而最有效。
关键是不能死在时限前。
他摸出那个空瓷瓶,放在地上,用指尖蘸了点血,在瓶底画了个小圈。线条歪歪扭扭,但符纹结构没错——青阳子留下的“气息遮蔽术”,能短暂屏蔽生命波动,骗过探查类法器。
阿荼看着他操作:“这玩意儿真管用?”
“不知道。”陈烬把瓶子推到中间,“老酒鬼说能撑三个时辰。我们试试。”
“万一被发现呢?”
“那就打。”他说,“但现在不能动。”
三人背靠背缩在巨石阴影下,陈烬把药囊抱在怀里,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山谷安静得诡异,连虫鸣都没有。他知道这不是安全,是死寂。
灰突然哼了一声,眼皮颤了颤。
陈烬立刻伸手探他鼻息,还算稳定,但太弱了。失血太多,再不处理会自己断气。可现在动不了,一动就有暴露的风险。
阿荼低声问:“他还能活多久?”
“撑到天亮没问题。”陈烬说,“前提是没人来打扰。”
“你觉得白骨夫人不会再回来?”
“她不会这么快。”陈烬摇头,“刚才那一击打乱了她的阵型,她需要时间重组骨奴。而且……”
“而且什么?”
“她受伤了。”陈烬想起她左肩飙出的血,“妖族对伤势很敏感,尤其是那种级别的存在。她得疗伤,不然战斗力会掉。”
“所以我们在等她恢复?”
“不。”陈烬眼神冷下来,“我们在等别人。”
“谁?”
“不知道。”他说,“但这种地方,不可能只有我们来过。”
阿荼没再问。
她知道陈烬的逻辑——越是绝地,越可能有意外。有人追杀他们,也有人可能被追杀。只要出现第三个势力,哪怕是个倒霉蛋误入,都有可能成为变数。
问题是,这个人得够强。
三阶以上,要么是老牌炼师,要么是兽族精锐。这种人不会轻易出现在荒谷,更不会莫名其妙替他死。
除非……
陈烬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除非是他主动制造“替死场景”。
比如,引一场战斗到这里,让某个强者在他濒临反噬的瞬间,刚好死在他身边。
但这风险太大。一旦控制不好时间,他自己先死了,没人替,反噬照样发作。
他得精确到秒。
阿荼看他眉头锁成一团,忍不住问:“你在盘算什么阴间操作?”
“没。”陈烬收回思绪,“就是在想,如果真没人来,我能不能把自己吊在死边线上,拖到最后一刻再触发重生。”
“你疯了?”阿荼瞪他,“你不怕疼?”
“怕。”他说,“但我更怕死得没价值。”
灰又哼了一声,手指动了动,像是想抓住什么。陈烬低头看他,忽然发现他嘴唇微微张开,似乎在说什么。
他凑近一听。
“……哥……别走……”
陈烬心头一紧。
他知道灰一直想找他那个生父,可到现在连名字都不知道。这孩子表面桀骜,其实心里早就塌了一角。
他伸手拍了下灰的肩膀:“醒着就别睡,听见没?”
灰没睁眼,但手指攥紧了。
陈烬坐回去,看了眼天色。夜越来越深,月亮被云盖住,山谷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药香早就散了,只剩下血腥味和土腥气混在一起。
他摸了摸后腰的药囊,里面空空如也。
十二小时倒计时还在走。
他已经没有退路。
阿荼突然开口:“你说,如果我们现在冲出去,拼一把,有没有机会?”
“没有。”陈烬说,“外面不止白骨夫人的眼线,还有公会的人。我们三个现在加起来,打不过一个二阶中期。”
“那我们就在这等死?”
“不是等死。”他说,“是在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一个愿意为了点好处,冒险进来的人。”
“比如?”
“比如听说这里有秘宝出世。”陈烬冷笑,“或者,有人放出消息,说白骨夫人的骸骨藏在这里。”
阿荼愣了下:“你要钓鱼?”
“对。”他说,“用尸体当饵。”
“你哪来的尸体?”
陈烬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还没死,就不缺这个。”
阿荼猛地抬头:“你别告诉我你要拿自己当诱饵!”
“我没说要死。”他声音很平静,“我说的是,让人以为我要死。”
山谷风又起了。
吹得碎骨轻轻滚动。
陈烬把空瓷瓶推到三人中间,低声说:“接下来十二小时,谁都不能死,也不能被人发现。”
“那你打算怎么办?”
“等。”他说,“等反噬真正降临前的最后一刻,再做决定。”
他知道,真正的替死者不在这里。
但他也知道,有时候,最危险的选择,才是唯一的活路。
三人蜷缩在巨石阴影下,呼吸声混在一起。
远处,一块碎骨滑落,砸在另一堆白骨上。
发出清脆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