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滚落的声响刚起，白骨夫人的指尖就顿了一下。
那一瞬间，陈烬动了。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喉咙，整个人从麻痹的边缘猛地挣回来。舌底藏着的一粒丹药被碾碎，一股灼热直冲脑门，像是有人拿铁钎把他的意识撬开了缝。这玩意儿他藏了三年，连自己都舍不得用——魂力激发丹，嗑了能顶三天冥想，代价是事后脑子跟浆糊一样。
但现在顾不上了。
他闭眼，神识像根针，扎进空气里残留的那一丝控魂丹气息。药粉早就撒完了，可味道还在，就像火锅底料煮过十次还能涮出点辣味。他顺着那股味儿往前探，锁定了三具离白骨夫人最近的骨奴。
不是要抢控制权。
只是塞进去一道指令：回头，杀她。
白骨夫人正抬手凝聚骨刺，忽然察觉不对。她操控的妖兽阵型乱了半拍，眼角余光扫到左侧那具C-7改编号的骨奴，居然转了个九十度，骨爪直奔她面门而来。
“找死！”她挥手甩出一道骨盾。
可第二具也调头了。
第三具更狠，直接跃起，整条臂骨化作长矛捅向她的肩膀。
“砰！”
骨盾碎了一角，第三具骨奴的攻击擦过她的左肩，纱袍撕裂，血飙出来。她闷哼一声，施法节奏彻底被打断，半空凝聚的骨刺“哗啦”散成粉末，砸在地上像下了一场灰雨。
“你……”她盯着陈烬，声音冷得能结冰，“你用了什么？”
陈烬没回话。
他靠在巨石上，嘴角渗出血丝。强行在重伤状态下冲开识海，等于拿脑袋撞墙。眼前发黑，耳朵嗡嗡响，连呼吸都像在吞玻璃渣。
但他撑住了。
阿荼趴在地上，铁锤还插着，蓝焰只剩一丝火星挂在锤头，摇摇欲坠。她在最后关头把灵火全压进了屏障，现在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了。视线模糊，只能看到陈烬的背影晃了一下，然后听见骨头撞击的声音。
她咧了咧嘴，想笑，笑不出来。
灰躺在地上，眼睛半睁，手里还攥着那把碎石。他听见打斗声变了，不再是往他们这边压，而是……反过去了？
他没力气确认，只觉得冷。
白骨夫人站在骨墙上，左手按住流血的肩，脸色阴得吓人。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染血的手指，又看了看那三具已经瘫倒的骨奴——它们胸口的核心正在崩解，显然是被人从内部篡改了指令。
“控魂丹？”她冷笑，“残粉也能做到这种程度……小炼丹师，你还真敢玩命。”
陈烬喘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血：“你说错了，我不是玩命。”
他是赌命。
赌自己能在意识崩塌前完成连接，赌白骨夫人不会立刻反应过来，赌这三具骨奴刚好站位够近。
现在，赢了。
至少暂时赢了。
白骨夫人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笑声轻飘飘的，像风吹纸钱。
“有意思。”她说，“下次见面，我不再用这些废物了。”
她抬手一挥，剩下的骨奴迅速后撤，钻进骨墙深处。她本人缓缓升空，纱袍猎猎，最后一眼落在陈烬身上。
“我会亲手拆了你全身的骨头，一根一根，做成我的新项链。”
话音落下，她身影一淡，连同所有妖兽一起消失在骨墙之后。山谷恢复死寂，只有风卷着灰烬打转。
陈烬终于松了口气，腿一软，直接滑坐在地。
完了。
人走了。
但他不敢放松。神识像是被掏空了，太阳穴突突跳，每一次心跳都带着钝痛。他知道这状态会持续好几天，现在别说战斗，走路都可能摔跤。
阿荼喘着气，伸手去摸铁锤，结果手抖得厉害，碰都没碰到。
“喂……”她声音哑得不像样，“你还活着吗？”
“活着。”陈烬靠在石头上，抬头看天，“死不了。”
“那你别装死。”她骂了一句，想翻个身，结果牵动伤口，疼得龇牙，“我锤都快拿不住了，你还在这演深沉。”
陈烬扯了下嘴角：“我要是倒了，谁给你们收尸。”
他说完，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全是血，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药囊空了，燃元丹、续命丹、震脉粉，全没了。唯一剩的那个小瓷瓶，现在也是空的。
他把它扔了。
灰那边没动静。陈烬挪过去，伸手探了探鼻息，还有气，但很弱。失血太多，再不处理会出事。
“阿荼。”他说，“你还能点火吗？”
“不能。”她干脆回答，“灵火熄了，火晶烧没了，工具包炸了，我现在连根蜡烛都点不着。”
“行。”陈烬点头，“那你躺着别动。”
他摸出随身的小刀，划开自己手臂还没结痂的伤口，挤出一点血滴在灰脸上。
狼族对同类气息敏感，尤其是血。
灰眼皮抽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低吼，手指微微蜷紧。
“醒着就好。”陈烬说，“别睡过去，睡了可能就醒不来。”
他靠着石头坐回去，抬头看山谷上方。骨墙还在，但没有再合拢的趋势。白骨夫人撤了，可不代表安全。谁知道她会不会绕一圈再回来？
而且……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刚才踩符纹的时候，地面震动了一下。那不是普通的震动，更像是某种阵法被触发了。他记得玄龟长老说过，万兽渊一带有远古禁制，一旦有人在特定位置施加压力，就会激活预警机制。
难道这里……
他还没想完，腰间的药囊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物理上的震动。
是系统。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生死能量波动】
【反噬倒计时：12小时】
陈烬瞳孔一缩。
糟了。
他刚才用控魂丹残粉反制，虽然成功了，但本质上还是动用了“借命换命”的规则。系统判定为一次高危操作，启动了惩罚机制。
十二小时。
要么找到替死者，要么他自己得死。
他低头看灰，又看阿荼。两人都伤成这样，不可能让他们填命。可外面全是白骨夫人的耳目，随便出去找个人都不现实。
怎么办？
阿荼看他脸色变了，问：“怎么了？”
“没事。”陈烬把药囊塞回去，“就是……有点累。”
“谁不累。”她翻白眼，“我还以为你能掏出颗仙丹来，直接让我们满血复活。”
“我要有那本事，早去打游戏直播了。”陈烬苦笑，“现在只能等。”
“等什么？”
“等天亮。”他说，“或者等下一个倒霉蛋路过。”
山谷风停了。
四周尸骨环绕，安静得可怕。
远处，一块碎骨轻轻滑落，砸在另一堆白骨上。
发出清脆的响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