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寂。神魔公寓的中央庭院,此刻已被改造成了一个充满玄奥气息的临时法坛。
地面之上,一个巨大、精密、几乎覆盖了整个庭院的阴阳鱼图案被清晰地刻画出来。图案的线条并非普通涂料,而是由雅典娜亲手调制、蕴含着奥林匹斯神秘智慧的秘银符文构成,散发着稳固而深邃的微光。图案的四个关键方位,分别插着一面由敖冰月提供的、以自身精血浸染过的冰蓝色龙鳞旗,作为整个法阵的能量稳定锚点,龙威隐隐,镇压四方。
陈凡独自站立在阴阳鱼图案正中心的阵眼位置。他左臂的【蚀纹鳞铠】在夜色中泛着暗红色的微光,仿佛在积蓄着力量。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夜风,目光扫过庭院四周,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参与者的耳中:
“今晚,我们不追求一步到位的融合,那太危险,也不现实。”
“我们只做一个简单的尝试——一次‘握手’。”
“让纯净的光,愿意主动、温和地,照进那片被恐惧和混乱填满的阴影;”
“也让深邃的影,学会不再仅仅是吞噬和破坏,而是能够……稳稳地,托住那束愿意靠近它的光。”
二楼阳台,苏璃烟手持一柄小巧精致的青铜铃铛,轻轻摇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随着铃声的指引,早已等候在公寓各层走廊、大厅的三百二十七位房客,无论神魔人鬼,此刻都收敛了所有杂念,齐声开口,用一种近乎祈祷般的语调,念出了同一句话:
“我们接受……不一样的你。”
这声音并不洪亮,却汇聚了三百二十七份最纯粹的“包容”与“接纳”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汇成温暖的江河,无声地流淌而下,注入了庭院地面那阴阳鱼阵法的边缘纹路之中,为这冰冷的法则结构,注入了名为“家”的温情底色。
……
北侧,一座临时搭建的、由纯净白玉构筑的高台上,月读被小心翼翼地请了上来。她手中捧着一只通体晶莹、散发着柔和光晕、正不断振翅欲飞的净光蝉。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中充满了不安与挣扎,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望向阵眼中的陈凡:
“真的……可以吗?光与影……真的不会……最终互相吞噬、湮灭吗?”
陈凡抬起头,迎向她充满疑虑的目光,脸上露出一抹让人安心的、平静的笑容:
“记住,月读。在这里,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也不是必须消灭对立面的武器。”
“你是神魔公寓房东我,亲自批准入住的……正式租客。”
“你的光,你的力量,只应该用来……照亮你自己想要照亮的地方,守护你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和事。”
月读怔怔地看着陈凡,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因为她的不安而躁动不安的净光蝉。陈凡的话语,像是一把钥匙,轻轻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某个被诅咒长久封锁的角落。她沉默了片刻,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闭上双眼,调整呼吸,口中发出一声清越的低吟。她手中的净光蝉仿佛接收到了指令,发出一阵不再刺耳、反而显得空灵悠远的蝉鸣。一道不再是霸道灼热、而是如同春日细雨般柔和、温润的纯净光芒,自蝉翼洒落,精准地、轻盈地,落在了阴阳鱼图案北侧那代表“阳”的阵眼之上。
……
南侧,一间被特意布置过的、光线极其昏暗的静室内,月咏被安置在这里。房间四周,点燃着由那位神秘“夜巡翁”友情提供的特制安神香,袅袅青烟带着抚慰灵魂、安定心神的奇异力量,在空气中缓缓盘旋。
月咏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眼神涣散,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口中无意识地呢喃着一些破碎、混乱、充满恐惧的梦境片段,周身弥漫着不稳定的黑暗气息。
苏璃烟悄无声息地走进静室,蹲在月咏面前。她没有试图去触碰她,而是拿出一个造型古朴的录音石,轻轻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有些遥远、却充满了童真与温馨的录音,在静室中缓缓响起——
那是两个小女孩清脆稚嫩的声音,正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夜空。
“姐姐,为什么天会黑呀?”
“因为……因为月亮姐姐害羞了,所以要躲进云被子里睡觉呀!”
“那星星呢?”
“星星是月亮姐姐的梦,一闪一闪的,可好看啦!你看那颗最亮的,像不像妹妹你的眼睛?”
“嘻嘻……那黑夜就是月亮姐姐的被子咯?暖暖的,软软的……”
……
录音中,那个属于年幼月咏的声音,充满了对黑夜天真烂漫的想象。
听到这段被尘封的记忆,月咏那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一滴浑浊的、混合着黑色能量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眼角滑落。
随着这滴泪水的落下,她周身那躁动不安、仿佛要择人而噬的黑暗气息,竟然奇迹般地……缓缓平息、安静了下来。
她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看蹲在面前的苏璃烟,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夜晚。她迟疑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微微颤抖的右手。
一根细如发丝、却凝实无比的阴影丝线,如同试探的触角,从她的指尖缓缓伸出,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向着静室外、那阴阳鱼图案南侧代表“阴”的阵眼节点……触碰过去。
……
庭院中央,雅典娜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那悬浮的、数据疯狂跳动的星盘虚影。突然,她眼中精光一闪,高声喊道:
“能量波动频率匹配度……67%!达到安全引导阈值!陈凡,准备……同步导入两股能量!”
阵眼处的陈凡,早已严阵以待!听到指令的瞬间,他立刻全力催动左臂的【蚀纹鳞铠】!暗红色的纹路骤然亮起,一股强大的吸力自他双臂产生!
北侧的柔和光流,与南侧那小心翼翼的阴影丝线,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牵引,同时改变了方向,如同两条温顺的溪流,一左一右,缓缓地、却又坚定不移地……汇入了陈凡的双臂之中!
“呃——!”
就在光与影两种极端属性力量入体的刹那,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要将身体和灵魂都彻底撕裂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陈凡的全身!他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皮肤之下,光流与暗影如同两条失控的恶龙,疯狂地纠缠、碰撞、排斥!
血管在鼓胀,经络在哀鸣!
但陈凡的眼神,却在这一片混乱的剧痛中,变得无比清明和坚定!他死死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坚定的低吼:
“我不是……承载你们冲突的……容器!”
“我是中介!是桥梁!”
“是这栋楼的……温度调节阀!!!”
“轰——!”
伴随着他的怒吼,他心口的光核与【蚀纹鳞铠】的力量被催发到极致!银色的火焰,混合着规则之种的力量,猛地从他全身毛孔喷涌而出!
这银焰并非攻击,而是转化!它强行介入那光与影的激烈冲突之中,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的搅拌器,硬生生将那相互排斥、撕裂的力量,搅动、中和、转化……最终,形成了一股虽然依旧狂暴、却不再纯粹对立、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状态的……旋转能量气流!
陈凡引导着这股混沌气流,将其狠狠地……注入了脚下阴阳鱼图案最核心的太极点!
“嗡——轰!”
一声并不响亮、却仿佛源自规则层面的轻震响起!
只见地面上那巨大的阴阳鱼图案,猛地亮起!一道约莫一尺高、既非纯粹的银色也非深邃的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不断流转、相互渗透的银灰色奇异火焰,自太极点升腾而起!
这火焰安静地燃烧着,内部光与影不再是泾渭分明,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形成了一种动态的、玄妙的平衡!
也就在这银灰色火焰升起的瞬间——
【叮!检测到高度对立神性力量达成首次非破坏性瞬时共鸣!持续时间:3.7秒!】
【基于此次成功经验及宿主权限,特殊能力“阴阳共鸣”(初级)已激活!】
【效果:可短时间内(视对立程度而定),强行调和任意两种相克属性力量,使其进入非对抗的共存状态。冷却时间:72小时。】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
而几乎在系统提示响起的同时,北侧高台上的月读,与南侧静室中的月咏,仿佛心有灵犀般,同时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们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穿透了空间的距离,落在了彼此的身上。
在月读的眼中,她看到的月咏,不再是那个被黑暗吞噬、充满危险的妹妹,而是在一片深邃安宁的夜色背景下,带着一丝狡黠和依赖,对着她……轻轻眨了眨眼。
在月咏的眼中,她看到的月读,也不再是那个光芒刺目、想要净化一切的姐姐,而是在一片温暖柔和的光明之中,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温柔而包容的……浅浅微笑。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光与影,第一次,在非对抗的状态下,看见了……彼此眼中,完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