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神魔公寓内部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三楼走廊,灯光如同接触不良般疯狂闪烁,忽明忽灭。更诡异的是,走廊一侧的墙壁,如同渗水般,不断渗出散发着纯净却冰冷气息的银白色“光液”,所过之处,墙壁变得如同玉石般光滑坚硬,却毫无生气;而另一侧的墙壁,则如同被泼洒了浓墨,粘稠如活物的黑暗阴影触须从中蔓延出来,扭曲蠕动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梦魇气息。
陈凡带着苏璃烟和雅典娜,正逐层检查情况。当他们走到电梯井附近时,一股强大的精神压迫感扑面而来!只见电梯井那深邃的竖井空间中,不知何时已被一头庞大无比的、半透明的、仿佛由无数噩梦碎片构成的鲸鱼虚影所占据——【梦魇鲸】!它那巨大的身躯在狭窄的管道中缓慢而诡异地“游动”着,每一次尾鳍的摆动,都荡开一圈无形的精神波纹,波及整栋公寓,引得一些精神力较弱的房客在睡梦中发出惊恐的呓语或抽搐。
而顶楼天台的方向,则传来一阵阵尖锐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蝉鸣!众人冲上天台,只见月读脸色苍白如纸,正指挥着几只通体晶莹、散发着净化光晕的“净光蝉”,试图在她周围布下一个复杂的封印阵法。那阵法光芒刺眼,充满了自我禁锢和毁灭的气息!
“她在用自己的本源灵宠作为阵眼和燃料,想要把自己彻底封印起来!”苏璃烟看着月读那决绝而痛苦的眼神,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咬牙道,“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把自己活活炼化成镇压自身神性的……祭品!”
……
危机刻不容缓!
雅典娜当机立断,从随身的工具包中取出一支由特殊星砂混合能量制成的粉笔。她俯下身,以惊人的速度在地板上勾勒起来,线条精准而流畅,很快便绘制出了一个覆盖大半层楼的、半圆形的复杂能量回路。
“强行融合她们对立的神性,在目前诅咒爆发的状态下几乎不可能,而且极度危险。”雅典娜一边绘制,一边快速解释,“所以,我们采取‘分流疏导’策略!建立一条临时的、可控的闭环能量通道,引导顶楼过于盈满的‘净世之光’有序地流入地下室那枯竭混乱的‘永夜之影’中,同时,也让地下室逸散的阴影之力,能够反过来滋养、稳定顶楼的光源。形成一个动态的、相互补充的平衡循环。”
她抬起头,看向陈凡:
“这类似于东方哲学中的太极理念,也像人体的经络系统——当某个地方能量淤积暴走时,强行堵塞只会导致更严重的爆发,不如为其开辟一条疏泄的路径,引导其流向需要的地方。我叫它‘太极导流阵’。”
陈凡看着地上那初具雏形的玄奥阵图,重重地点了点头:“思路可行!就叫它‘阴阳鱼导流阵’!需要什么特殊材料维持运转?我来想办法!”
……
与此同时,苏璃烟再次开启了她的“战场”。
直播间的标题被她直接改成了:“【紧急求助!在线等!】如何帮我家那对神仙双胞胎姐妹冷静下来?!急!!!”
她将直播间后台接收到的、海量观众发送的“抱抱”、“别怕”、“加油”、“要好好的”等充满温暖关怀情绪的弹幕留言,通过特殊算法进行筛选、提纯,汇聚成一股庞大而温和的“情绪声波流”,然后巧妙地将其注入了公寓的中央供暖和通风系统之中!
“这是我临时构想的‘情绪滤网’。”苏璃烟对着镜头,也对着身边的同伴解释道,“利用最纯粹、最广泛的凡人善意与关怀,形成一种温和的能量场,弥漫在公寓空气中,应该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那两种极端神力对普通房客心智的直接侵蚀和影响。”
她话音刚落,旁边一个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一个睡眼惺忪的租客(某个小树妖)探出头来,揉了揉眼睛,疑惑地说:“咦?奇怪……刚才心里那股莫名其妙、让我想砸东西的烦躁劲儿……好像突然减轻了很多……”
苏璃烟闻言,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如释重负的弧度,对着镜头眨了眨眼:
“看,家人们,有效!所以说啊,有时候……这人间最平凡的烟火气,才是安抚神明最好的……‘定神香’。”
……
四楼楼梯转角,是整个“阴阳鱼导流阵”一个关键的能量节点所在。
敖冰月如同门神般镇守在此,龙鳞剑横于胸前,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
突然,一股浓郁如墨、充满了混乱与侵蚀意味的黑暗雾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顺着楼梯从下方悄无声息地攀爬上来,试图干扰甚至破坏这个节点!
敖冰月眼神一厉,想也不想,手中龙鳞剑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然挥出!
“唰——!”
一道凝练无比的半月形冰蓝色寒芒破空而去,精准地斩入那团黑雾之中!
“咔嚓……咔嚓……”
寒芒所过之处,黑雾如同被瞬间冻结的污水,发出细微的冰结声,竟被硬生生冻结成了一片片散发着寒气的黑色“冰鳞”,噼里啪啦地掉落在楼梯上,然后缓缓消散。
“月咏!”敖冰月对着楼梯下方,声音冰冷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你再这样肆意释放力量,干扰公寓稳定,就别怪我不讲情面,直接把你关进东海龙宫的万年玄冰棺里,让你好好‘冷静’个几百年!”
楼梯下方那翻涌的黑雾,似乎被这股毫不留情的龙威和威胁震慑住了,攻势猛地一滞。片刻的寂静后,黑雾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隐约间,似乎从地下室深处,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带着浓浓委屈和不安的嘟囔:
“……凶什么凶……人家……人家只是不想……被姐姐那可怕的光……彻底烧干净嘛……”
正准备上楼的陈凡,恰好听到了这声嘟囔,脚步不由得一顿,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原来……她们内心深处,都在恐惧着同一件事——害怕被自己最亲近的姐妹,以“爱”或“净化”的名义……彻底“消灭”掉属于自身的存在。
……
陈凡独自一人,走下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越往下走,光线越暗,空气中弥漫的阴冷、混乱的梦魇气息也越发浓郁。在地下室最深的角落,他看到了蜷缩在那里的月咏。
此时的月咏,与平日里那个古灵精怪、喜欢恶作剧的妹妹判若两人。她双眼一片漆黑,看不到丝毫眼白,额头上,一个扭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符文正若隐若现,那是“互噬之咒”被激活到极致的表现。
她没有攻击陈凡,只是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起,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一只受惊过度、却又充满危险的小兽。
陈凡没有贸然靠近,以免刺激到她。他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枚事先准备好的、刻着一个古朴“停”字的羊脂白玉令牌。他将令牌轻轻贴在对面那面相对完好的墙壁上。
然后,他引动了披在肩头的【家规法器·共居之衣】的力量,同时调动起作为房东的规则权限,用一种清晰而严肃的声音,如同颁布律令般低喝道:
“基于当前紧急状况,现对《神魔公寓住户公约》进行临时补充!”
“新增临时条款如下——”
“自即日起,至危机解除为止,任何住户,不得以‘彻底净化’或‘完全吞噬’对方为目的,释放自身神力或本源能量!”
“违者……将视情节严重程度,扣除当月相应额度的‘灵气补贴’及‘物业点’!”
“此条,立即生效!”
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枚贴在墙上的“停”字玉牌,骤然爆发出强烈的银色光芒!光芒如同活物,迅速融入墙体,化作了一个稳固的、散发着秩序力量的阵眼核心!
“嗡——!!!”
整栋神魔公寓,仿佛一个巨大的生命体,发出了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共鸣!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由规则构成的契约之网,轻轻拂过每一个角落,将这条新的“家规”,烙印进了公寓的运转体系之中。
远处,那在电梯井中缓缓游弋的、庞大的梦魇鲸虚影,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容违背的秩序力量,它那巨大的尾鳍轻轻摆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无人能懂的、带着些许茫然的低沉嗡鸣,然后……悄然隐没,退回了更深沉的阴影深处。
公寓内,那忽明忽暗的灯光,似乎也稳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