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陈浩抽取维持诅咒的灵气已过去好些时日，诅咒的衰弱，让谷内灵气的浓度攀上了新的高度。
晨曦撕裂夜幕，第一缕微光如金色的丝线，穿透百花谷那层比往日更显厚重的晨雾。
一名负责巡查药圃的外门弟子打着哈欠，习惯性地走向那片早已绿意盎然的土地。
当他的目光扫过那片熟悉的麦田时，却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揉了揉眼睛。
那片麦苗，似乎比昨日……更翠绿了几分？那种绿，不再是单纯的植物色彩，而是像一块上好的翡翠，内里蕴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显得“水头”十足。
“应该是我看错了。”他喃喃自语。
卷轴堂内，空气凝重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墨长老和几位弟子围着一张铺开的兽皮，个个面色紧绷，眉心拧成了死结。兽皮呈暗黄色，质地粗糙，是附近猎来的凶兽皮硝制而成。
兽皮中央，一道刚刚绘制完成的“聚火符”，符文线条勉强算得上流畅。一名弟子鼓起勇气，调动体内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真气，小心翼翼地注入符文。
没有预想中的火焰燃起，只听“噗”地一声闷响，一股带着焦臭味的黑烟冒出。符文瞬间扭曲焦黑，在兽皮上留下一个丑陋的烙印，如同一个失败的嘲讽。
“又失败了。”墨长老揉着发胀的眉心，声音里满是疲惫。
她指着兽皮，对身旁的弟子们解释，更像是在对自己重复这个残酷的事实：“典籍上记载，绘制此符需用‘火蜥蜴’的脊髓液调和朱砂。我们用普通凶兽血替代，灵力传导完全跟不上，十次有九次都要废掉。”
隔壁的阵堂，花千语面临着同样的困境。
她手持一柄黑沉沉的骨矛，矛身打磨得光滑无比。她屏住呼吸，眼神死死钉在矛身之上，另一只手捏着尖锐的刻刀，试图铭刻最基础的“锋锐阵”。
随着真气的引导，刻刀在骨矛上划过，留下一道道纤细的阵纹。可惜，在阵纹即将闭合的瞬间，骨矛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阵堂内格外刺耳。骨矛从中断裂，掉落在地，摔成两截。那未完成的阵纹闪烁了一下，便彻底黯淡下去。
“材料不对，一切都是空谈。”花千语放下刻刀，得出了和墨长老一般无二的结论。
丹堂派出的探索队已经出发数日，至今未归，生死未卜。而器堂更是冷清，云长老几次派人来询问，没有矿石，连开炉的机会都没有。
百花谷“四堂”建设的喜悦，被现实冰冷的耳光打得噼啪作响。产业升级之路，从踏出第一步开始，就布满了荆棘。
当百花谷在技术瓶颈中挣扎时，黑风洞内的千刃会，则在为另一个问题发愁。
王霸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烦躁地来回踱步，脚下的石屑被他踩得“咯吱”作响。
“妈的，按陈大师那套‘内外门’的法子，咱们也得招人啊！可咱们顶着‘千刃会’这三个字，在黑石城就是瘟神的代名词，谁敢来？敢来的，不是别家派来的奸细，就是活腻了的亡命徒，怎么筛选？”
说完，他一拳砸在石桌上，震得桌上的茶碗嗡嗡作响。
赵谋坐在他对面，慢悠悠地摇着一把破旧的蒲扇，三角眼里闪烁着算计的精光。
“硬招不行，”他停下扇子，声音压得极低，“就得‘骗’。”
王霸停下脚步，看向他。
“我们可以换个马甲。”赵谋的嘴角咧开一丝阴险的弧度，“派几个机灵点的兄弟，去那些更远的、消息闭塞的流民聚集地，就说黑石城外有个新崛起的‘铁石佣兵团’，广招人手，不问出身，管饱饭，还传授修行法门。”
“铁石佣兵团？”王霸一愣，咀嚼着这个名字，感觉比“千刃会”听起来正派多了。
“对，”赵谋笑道，“对外，我们是铁石佣兵团，专接护送、猎杀凶兽的活计。对内，我们还是千刃会，是藏在陈大师手出其不意的暗器。”
“等把人骗……咳，招来了，看我发展那么好，他们还跑不跑？”
“留下来了，自然是按照外门弟子考核标准。再慢慢考察心性。”
“好的，就收入内门，传授《静心决》；坏的……就让他们在执行‘危险任务’，让他们永远闭嘴。这样既能扩充实力，又能继续当好我们的‘暗牌’。”
王霸烦躁的踱步戛然而止，他猛地转向赵谋，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一拍大腿吼道：“就这么办！老赵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这事交给你，给老子把动静搞大点！”
百花宫，外门定居点，中央广场。
所有记名弟子都已在此集结，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
李月一身劲装，身姿挺拔如枪，身后是气息凌厉的“铁娘子”卫。她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张虎！”李月的声音清朗而有力，穿透了广场上的嘈杂。
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激动得浑身微颤，从队列中跨出。他正是那几位最先摸到气动境门槛的人之一，体内那股微弱的气感，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底气。
“经内门长老会核准，由你，担任外门定居点第一任总管！”
李月将一枚用凶兽骨打磨的、刻着“总管”二字的特制身份牌，交到他手中。骨牌入手冰凉，却烫得张虎心脏狂跳。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李月没有理会他的失态，继续宣布了更大的惊喜。
“王麻子、刘嫂！”她又点了两个名字。
人群中，另外一男一女同样惊喜地出列。他们也是最近几天，成功突破的幸运儿。
“由你们二人，担任副总管，协助张虎管理外门事务。其余职位，如巡逻队长、后勤执事，由你们三人自行商议任命。”
李月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分量极重的话，“百花谷只要结果，不问过程。”
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让三人激动得身体都在发抖。而周围落选者的眼中，非但没有嫉妒，反而烧起了更旺的火焰——下一次，就是我！
人群的骚动还未平息，李月拿出了第二份通告，声音陡然变得严肃。
“前几日所言的考核条例，今日正式颁布！从今日起，百花谷将对所有外门管理层，进行每月一次的评分考核。”
她环视众人，目光如淬寒冰：“评分标准和流程，绝不公布！你们不需要知道我们怎么评，只需要知道，你们的一言一行，都在内门‘鹰眼’卫的监视之下。”
“一月之后，评分不合格者，就地免职，由能者居之！”
这番话，让刚刚平息的人群再次骚动。而李月的下一句话，则如滚油入火。
“每半年，将举行一次晋升考核，综合评分最高者，将获得调入百花谷，成为内门核心弟子的资格！”
“轰——！”
人群的呼吸骤然粗重，无数双眼睛瞬间赤红，贪婪与野心再也无法掩饰。
就在李月带队离开，广场上的狂热还未散去时，负责警戒的哨塔上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号角！
狂热的喧嚣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猛地抬头望去。
张虎心脏一紧，顺着哨兵手指的方向看去——
远方的地平线上，一道蠕动的黑线正在缓慢扩大，那是由无数衣衫褴褛的身影组成的、望不到头的迁徙洪流。
他们面黄肌瘦，步履蹒跚，宛如一群被死亡追逐的行尸，正朝着百花谷的方向涌来。
张虎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那枚冰凉的“总管”身份牌，骨牌的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
他深吸一口气，第一次真正的考验，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