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一滩融化的铁汁，沿着荒原的脊线缓缓倾泻，将远处的暮影之塔染成血红的剪影。伊瑞文与凯亚德终于抵达那条浅河——河面不宽，却因上游矿脉与深渊残渣而泛出铁锈般的暗红。水流湍急，夹带细碎的黑色颗粒，在夕光下闪烁如碎裂的星辰。河岸两侧的石块覆满青灰苔藓，湿滑异常，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土味与隐隐的硫磺腥。
「小心，水中可能有腐灵。」伊瑞文低声提醒，脚步已踏入冰冷的河水。银戒贴着胸口微微发烫，那是守望者血脉对深渊气息的本能警醒。
【腐灵简介】
腐灵是深渊裂隙中最常见的低阶生物，无实体骨骼，形如人鱼却无眼，仅有裂开至耳根的巨口，内里密布倒钩齿列。它们的皮肤由半凝固的黑雾构成，鳞片实为层层叠叠的腐蚀影质，能在水中瞬息重组。腐灵喜好潜伏于受污染的水域，以吸取活物灵魂为食，被其爪痕划伤者，伤口会迅速黑化，数息内扩散至全身，化为新的腐灵苗床。
凯亚德紧跟其后，长袍下摆已被河水浸湿，黏在小腿上。他手握短杖，杖头的蓝宝石微微发光，映出他苍白的脸。 「王都的卷轴说，腐灵只在裂隙区出没，这里离那泽卢营地还有段距离，怎么...」
话音戛然而止。水面中央骤然沸腾，气泡如黑墨炸开。三道黑影从河底窜出，溅起腥臭的水花。腐灵现身——它们的身躯在夕阳下呈现病态的紫黑，鳞片反射出油腻的光泽，爪子如弯钩般锋利，滴落黏稠的黑色液体。领头的那只张开巨口，发出介于婴儿啼哭与金属刮擦的刺耳尖啸，瞬间锁定凯亚德。
「该死！」凯亚德大喊，短杖急点，一枚火符激射而出。火光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击中第一只腐灵的胸口。火焰轰然炸开，烧焦的黑雾四散，但那生物仅是后仰半步，伤口处的黑鳞迅速蠕动，竟在火焰熄灭前重组完毕。另两只腐灵趁势绕过火光，一左一右扑向凯亚德的腿部，爪子划破水面，带起两道血色水痕。
伊瑞文反应极快，短剑出鞘，剑身泛起守望者符文的光辉。他一个箭步挡在凯亚德身前，光刃自上而下斩落，精准切断左侧腐灵的右爪。断肢落在水中，瞬间化为黑烟，却又从河底涌出新的黑雾，试图重新附着。右侧的腐灵发出更尖利的嘶吼，爪子直取伊瑞文腰际。他侧身闪避，剑锋回转，划出一道银弧，将那爪子连根斩断。
战斗陷入胶着。腐灵数量虽仅三只，却极其难缠。它们的身体可在水中自由穿梭，每当被光刃或火符击碎，便化为黑雾潜入河底，片刻后又从另一处窜出。伊瑞文的额头渗出细汗，银戒的烫意越来越强，左臂的影纹开始隐隐发热。他能感觉到，河底还有更多气息在躁动——这不是偶遇，而是埋伏。
凯亚德退至河岸边的石块上，连续射出两枚冰符与一枚雷符。冰符冻结了一只腐灵的下半身，雷符将另一只炸得四分五裂，但第三只——那只领头的，体型明显更大，鳞片间隐隐泛着紫光——突然加速，从水面跃起，直扑凯亚德喉咙。它的爪子在空中拉出三道黑线，距离学者的颈动脉仅剩一尺。
凯亚德瞳孔骤缩，短杖来不及举起，只能本能后仰。脚下湿滑的苔藓让他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后仰倒，眼看那利爪即将触及皮肤——
就在此时，黑暗低语如黑暗浪潮在伊瑞文脑海：
「想拯救你的伙伴吗？听从我的号令，释放内心的束缚，就能做到一切！」
伊瑞文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左臂影纹骤然亮起，漆黑如墨的波纹从臂膀蔓延至掌心，犹如活物般蜿蜒。每一道波纹经过之处，空气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仿佛空间本身被撕开细缝。当波纹汇聚掌心，一团扭曲的黑暗能量骤然激发——不是光，不是火，而是纯粹的虚无，带着吞噬万物的饥渴。
那能量化为一道黑紫色的触手，从伊瑞文掌心窜出，速度快得肉眼难辨。触手击中腐灵的瞬间，怪物的身躯如被无形巨钳捏碎，鳞片、黑雾、血肉一同崩解，化为无数细碎的黑色粒子，被触手贪婪吞噬。整个过程仅一息，领头腐灵连哀号都来不及发出，便彻底消失，只剩河面漂浮的一缕黑烟，迅速被夕阳吞没。
河水平静下来，仅剩细碎的波纹。伊瑞文跪在水中，双手撑地，剧烈喘息。影纹的光芒缓缓退去，但左臂仍残留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蠕动。凯亚德愣在原地，短杖掉落水中都未察觉。他看着伊瑞文，又看着河面残留的黑烟，嘴唇颤抖，半晌才挤出一句：「伊瑞文……你……那是什么？」
伊瑞文抬头，灰眸中闪过一丝陌生的幽暗，随即被他强行压下。 「压抑的……力量。」他的声音沙哑，「印记的黑暗面。它救了你，但我……差点失控。」
凯亚德捡起短杖，踉跄着走近，扶住伊瑞文的肩膀。学者的手在颤抖，却努力让声音平稳：「你对抗住了。其他人或许不能。这就是你的独特——守望者的意志，能驾驭连萨洛斯本人都畏惧的力量。」
伊瑞文摇头，推开凯亚德的手，独自站起。水珠顺着他的黑发滴落，混杂着河水的铁锈味。他望向远处的暮影之塔，轮廓在夜色中越发清晰。低语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嘲弄：
「下次呢？释放我吧……你会需要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