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金属匣,掌心发烫。
风把帆布掀起来一角,露出后面的数字和红笔划掉的名字。周慕云没再说话,低头收拾设备,动作很稳,但手指有点抖。厉雪娇站在桌边,刀还插在木头里,眼睛盯着那张航海图。
我没动。
这地方不对劲。
不是因为地窖塌了,也不是因为匣子突然出现。是太巧了。游轮刚炸,我们活着回来,这里就裂出个密室,里面放着和我编号对得上的东西。哪有这么准的事。
“周慕云。”我开口,“你刚才说这盒子接收过信号,最后一次是三年前。”
他抬头,“对。”
“那天晚上十一点十七分,我们在等指挥部指令。”我盯着他,“结果坐标变了,队伍进了伏击圈。”
他点头。
“如果这个匣子当时被触发过,说明有人想传消息出来。”我说,“可我们没收到。”
厉雪娇皱眉:“意思是……信号被截了?”
“不止。”我慢慢站起来,左臂经脉还在抽,像有根线从骨头里往外拉,“是有人提前知道我们会用这个频率。”
屋里没人出声。
周慕云忽然转身打开检测仪,屏幕闪出波纹。“等等。”他声音变了,“有信号波动,在重复发送短脉冲。来源……不确定。”
我走到他身后看屏幕。绿色光点一闪一灭,频率很低,像是测试性的试探。
“这不是民用频段。”他说,“加密方式接近军方二级协议。”
我立刻反应过来:“追踪器?”
“可能。”他快速操作,“但这不是定位我们现在的坐标,更像是在确认某个生物信号是否存在。”
我后颈一紧。
战纹激活时会产生独特生物电波,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个特性。赵天雄的实验室一直在收集这类数据。
“叫人。”我对厉雪娇说,“清点留守人员,一个都不能少。”
她没问为什么,直接转身出去。
五分钟后她回来,脸色不对。“小陈不见了。最后看到他在地窖边上检查结构。”
我抓起外套就往塌陷口走。
下面黑,空气闷。我打亮手电,地面有拖痕,一直延伸到废弃油罐区。脚印断在第三个油罐后面。我蹲下,看到半片压碎的布料,是战术服的材质。
再往前两步,手电照到人影。
小陈躺在地上,脸朝下。我翻他过来,鼻息还有,但耳后贴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我撕下来,入手冰凉,表面有微型天线。
“赵天雄的人用的老型号。”我认得这东西,“能自动回传坐标准确到米。”
周慕云接过一看,脸色沉了。“问题不在定位。这玩意儿带应答机制——只要靠近特定生物频率就会激活。”
我懂了。
他们不是在找我们。是在等我出现。
每次我启动战纹,身体会释放特殊电信号。这追踪器能感应到,然后反向锁定位置。军方绝密档案里的技术,怎么会流到黑市?
“游轮上我用了三次。”我说,“第一次在货舱,第二次在走廊,第三次在宴会厅。”
周慕云立刻调数据。三分钟后,他抬头:“每次你激活后两小时内,都有不明船只出现在对应海域。最近的一艘,离我们撤退路线不到三海里。”
厉雪娇冷笑:“所以他们根本没打算全灭我们。是在放鱼。”
“对。”我看向外面,“让我们以为赢了,其实一直在他们的网里。”
周慕云忽然按住耳机,眉头一皱。“刚接到一段加密讯息,用的是已注销的军情频道。”
“内容?”
“只有一个坐标。”他念出来,“北纬23°7′,东经119°4′。”
我愣了一下。
那个点我知道。
东海外海,一座废弃气象站。三年前我执行过一次秘密接应任务,就在那里。那次任务结束后,我被定性为叛徒,通缉令下发。
“发信人是谁?”
“不知道。”周慕云摇头,“但后面还有一句话:‘名单残片在,张振国在等你。’”
厉雪娇立刻反对:“陷阱。肯定是陷阱。”
“可能是。”我说,“但那个气象站……是我最后一次接到真实指令的地方。”
“你疯了?”她盯着我,“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经脉反噬还没退,再去启动战纹,你会废。”
我没说话。
烟盒在口袋里,我抽出一根,没点,咬在嘴里。牙齿硌着纸卷,有点疼,但清醒。
周慕云看着我:“不管是不是陷阱,这个地方一定有问题。你当年的任务记录被全部抹除,偏偏这个坐标现在冒出来。”
“谁发的信?”我又问。
“跳板太多,追不到源头。”他顿了顿,“但编码方式……有点像清源计划早期内部格式。”
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
周震南。
养父一样的存在,计划负责人。可他也拿张子墨当筹码,用黑暗换光明。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站在我们这边。
“不能去。”厉雪娇坚持,“你现在最该做的事是休整,压制反噬。否则下次启动战纹,你撑不过五秒。”
我抬手摸后颈。芯片接口有点发烫,像是里面有东西醒了。
“可如果我们不去。”我看着她,“别人就会先拿到残片。”
“那就等你恢复!”
“等不了。”我摇头,“他们已经在查这里了。今天能找到小陈,明天就能找到基地。我们必须动。”
周慕云忽然开口:“我可以远程支持。气象站有旧监控线路,如果还能通,我能接入。”
厉雪娇瞪着他:“你也疯了?”
“我没疯。”他推了推眼镜,“但我爸的名字被划成‘已毁’。这事没完。”
屋外传来车声。接应的兄弟到了。
我拿起金属匣,塞进战术包。左臂经脉又抽了一下,我咬牙忍住。
“我去。”我说,“你们不用跟。”
厉雪娇一把抓住我手腕:“别逞强。”
“我不是逞强。”我甩开她,“是知道什么时候必须走。”
她盯着我,眼神变了。
不再只是恨,也不再只是怀疑。
是明白。
明白我不会停。
“你这样上去就是送死。”她说,“至少先把反噬压住。”
我没吭声。
她松开手,转身走向角落的医疗箱,拿出一支镇痛剂。“打这个。能撑六小时。但副作用是心跳加快,容易触发战纹。”
我接过针管。
“你自己打。”她说,“我不想帮你自杀。”
我撩起袖子,扎进胳膊。药液推进血管,体温立刻升高,指尖发麻。
周慕云把一台小型终端塞给我。“连上它,我能实时监控你状态。一旦心率超过阈值,我会切断信号,逼你退出战纹。”
我点头。
厉雪娇最后看了我一眼:“如果你死了,谁来还我哥一个公道?”
我没回答。
拎起包往外走。
车在门口等着。黑色越野,改装过底盘。我拉开门要上车,周慕云突然喊住我。
“陆沉。”
我回头。
“如果气象站真是三年前那个中转站。”他说,“那你记得带备用电池。主线路早就断了,但地下机房可能还有独立电源。”
我记下了。
坐进车里,发动引擎。后视镜里,厉雪娇站着没动,手里还拿着那支空针管。周慕云在调试设备,眼镜反着光。
我挂挡,车子驶出老船坞。
手一直放在战术包上,隔着布料能感觉到金属匣的棱角。
北纬23°7′,东经119°4′。
那个雨夜之后,我第一次主动回到起点。
车灯劈开晨雾,前方路面湿滑。
我踩下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