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金谷试种察异状
书名:大明海权 作者:风之流浪 本章字数:9057字 发布时间:2025-11-08

第四十七章 金谷试种察异状 走私黑幕露端倪

凯旋大典过后,京城的喜庆氛围尚未消散,郑和便已投入到新的公务之中。永乐皇帝朱棣采纳了他的奏请,命户部侍郎王瑾牵头,在南北直隶、山东、江南等六处膏腴之地开辟金谷试验田,由安东尼奥全程指导耕种;同时令兵部郎中李伟组建远洋护航舰队,依据威廉绘制的海图,清剿马六甲海峡的海盗余孽,保障新航线畅通。郑和则每日往返于翰林院与太医院之间,整理远航见闻,协助修订远洋章程,偶尔还会抽空探望在京休整的将士——或是与周岳探讨水师操练之法,或是听赵毅讲述将士们的归乡趣事,日子过得充实而有序。

这一日,郑和刚在翰林院校勘完《西洋番国志》的初稿,将誊清的文稿交给编修官,正要返回宅邸,却见亲兵队长赵武匆匆赶来。赵武身材魁梧,脸上那道从眉骨延伸至下颌的疤痕在日光下格外醒目,此刻他神色凝重,额角渗着汗珠,快步走到郑和面前躬身道:“大人,江南传来急报,苏州府的金谷试验田出了状况!”

郑和心中一沉,连忙接过赵武递来的信函。信封上盖着应天府通判吴庸的官印,封口处还沾着未干的火漆,显然是加急送出的。他展开信纸,吴庸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启禀郑大人,苏州府金谷试验田于半月前播种,幼苗初时长势喜人,茎秆粗壮、叶片翠绿。然三日前,外侧地块幼苗突然大面积枯萎,叶片发黄卷曲,根须腐烂发黑,任凭农户浇灌施肥、松土除草,皆无济于事。更奇者,同田之内,仅靠近官道的三十亩地块遭此厄运,内侧七十亩幼苗依旧生机勃勃,长势如常。下官疑是种子或土壤有弊,却不敢妄下定论,唯恐误判延误农事。周将军恰在苏州省亲,已赴田间查看,下官特加急送信,恳请大人速派专员核查,以解民生之虞。”

“安东尼奥先生呢?”郑和看完信函,指尖轻轻按压着信纸边缘,立刻问道。金谷种子是安东尼奥全程培育看护的,他对这种作物的习性最为了解。

“安东尼奥先生正在山东兖州试验田指导耕种,已派人快马去请他即刻赶往苏州。”赵武回道,“周将军昨日刚返回苏州老家省亲,吴通判已派人骑快马告知此事,周将军已先去试验田查看情况,临走前特意吩咐,让下官务必尽快将消息禀报大人。”

郑和眉头紧锁,指尖在信函上轻轻敲击:“金谷种子在宝船上培育时,历经数月依旧长势良好;山东、直隶的试验田也于同期播种,前日收到的奏报中,皆称幼苗生长正常,为何偏偏苏州出了问题?”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仅靠近官道的地块遭殃”这句话上,“吴庸久在地方任职,办事谨慎,若非事出蹊跷,断不会如此焦急。此事颇为可疑。”

他抬头对赵武道:“备马,我亲自去苏州一趟。”

赵武连忙劝阻:“大人,苏州距京城千里之遥,快马加鞭也需七日路程,路途劳顿。安东尼奥先生精通农艺,不如待他查明情况后再做定夺?再者,陛下近日或有召见,大人离京恐有不便。”

“金谷关乎民生,若推广受阻,不仅辜负陛下重托,更会让百姓失望。”郑和语气坚定,眼神锐利如鹰,“况且周将军性情耿直,勇猛有余却不善应对官场盘根错节的关系。苏州乃江南富庶之地,士绅与官僚往来密切,若真有隐情,他怕是会吃暗亏。我必须亲自去看看,才能放心。”

他转身对翰林院的编修官道:“烦请先生转告掌院大人,家中突有急事,需赴江南一行,待诸事办妥,即刻回京复命。”编修官连忙应诺,郑和又叮嘱了几句文稿校勘的注意事项,便与赵武一同离去。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郑和便带着赵武与两名亲兵,轻车简从,踏上了南下之路。他身着素色长衫,头戴小帽,刻意隐藏了官身,只让亲兵们随身佩戴短刃防身。沿途各州府官员听闻“郑大人南巡”的消息,纷纷提前在驿站备好宴席,想要攀附结交,都被郑和婉言谢绝:“此番南下只为核查农事,不敢惊扰地方,诸位大人的好意心领了,宴席便不必备了,驿站粗茶淡饭即可。”每到一处,他只在驿站稍作休整,换马不换人,便马不停蹄地继续赶路。

七日后,一行人抵达苏州府城郊。远远便见官道旁的大榕树下,周岳带着几名亲兵等候在此。周岳身着便服,却依旧难掩武将的英气,他面色涨红,额角青筋暴起,显然是怒到了极点,见到郑和的马车便快步上前,声音洪亮如钟:“大人!您可来了!这苏州的水太深了!那金谷幼苗根本不是自然枯萎,是被人下了毒!”

郑和心中一凛,掀开车帘跳下马车:“此话当真?你可有证据?”

“千真万确!”周岳一把拉住郑和的手臂,引着他往试验田方向走去,脚步急促,“我昨日一早接到吴通判的消息,立刻带着亲兵赶往试验田。你猜我在地里发现了什么?枯萎的幼苗根部土壤发黑发黏,还带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混杂着些许油脂气息,绝对不是种子本身的问题!我让人挖了些土样,又摘了几片枯萎的叶子,正要送去府衙让仵作检验,看看究竟是什么毒物。可刚走到府衙门口,就被苏州知府刘仲文拦了下来!”

周岳越说越气,拳头攥得咯咯作响:“那刘仲文挺着个大肚子,脸上堆着假笑,说什么‘此事关乎朝廷颜面,金谷乃是陛下重视的民生作物,若贸然宣扬是人为下毒,恐引发民慌,还会被西洋诸国耻笑我大明治理无方’,硬是把我手里的土样和叶子都扣了下来,说要‘由府衙统一查验,有结果再告知’,这明摆着就是偏袒包庇!”

说话间,众人已来到试验田。只见广阔的田地里,一道明显的分界线横亘其间,宛如天然划分的楚河汉界:靠近官道的外侧地块,金谷幼苗成片枯萎,枯黄的叶片蜷缩着耷拉在地面上,茎秆干瘪发黑,轻轻一碰便折断,显得死气沉沉;内侧地块的幼苗则翠绿挺拔,叶片舒展,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与外侧形成鲜明对比。田埂上站着几名面色焦虑的农户,手里还握着锄头,望着枯萎的庄稼唉声叹气;还有几位身着青色吏服的官员,正是吴庸派来照看试验田的手下,见到郑和,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郑大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吴庸快步赶来。这位四十多岁的通判,身材瘦弱,面容憔悴,眼窝深陷,显然是这几日为试验田的事操劳过度,他见到郑和便躬身行礼,声音带着疲惫:“下官无能,未能护住试验田,致使金谷幼苗受损,还请大人降罪。”

郑和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俯身仔细查看枯萎的幼苗。他轻轻拨开一株枯萎的幼苗,根部的土壤果然发黑发黏,指尖捏起一把土壤,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夹杂着一丝油脂气息扑面而来,与周岳描述的一致。他又走到内侧地块,抓起一把土壤,土质疏松肥沃,带着湿润的泥土芬芳,并无异常。他还特意拔起一株健康的幼苗,根须洁白粗壮,紧紧缠绕着土壤,与外侧枯萎幼苗的腐烂根须形成天壤之别。

“吴通判,这试验田的地块是如何划分的?靠近官道的外侧,平日里是谁在打理?”郑和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问道。

吴庸连忙回道:“回大人,苏州府的试验田共一百亩,是按朝廷规制划分的内外两圈。外侧三十亩由本地农户张老栓、李阿贵等五人打理,内侧七十亩则由下官从应天府调来的农户负责。这外侧的三十亩地,原本是苏州乡绅沈万山家的佃田,朝廷要开辟试验田时,沈万山倒是十分爽快地应允了,还主动提出让自家佃户帮忙耕种,说‘为国效力,乃是本分’。下官当时还感念他深明大义,如今想来,怕是早已心怀不轨。”

“沈万山?”郑和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他并非首次听闻。在远航归来后,户部呈报的江南士绅名录中,沈万山的名字赫然在列——他是江南第一富绅,祖上世代经商,在苏州、松江、杭州、嘉兴等地广有田产,据说光是佃户就有数千家。更值得留意的是,传闻他与内阁大学士胡广、礼部尚书吕震等朝中大臣素有往来,甚至还捐了个从五品的散官头衔,势力盘根错节,在江南一带可谓是呼风唤雨。

“正是他。”周岳插话道,“我昨日去田地里查看时,特意找了张老栓想问个清楚,却发现他家大门紧锁,邻居说,三日前夜里,有一伙穿着黑衣的人把张老栓强行带走了,说是‘沈老爷有请’,至今下落不明。我怀疑,张老栓是知道了什么内情,被沈万山灭口或者囚禁起来了!”

郑和眼神一凝,目光扫过田埂上焦虑的农户,又看向吴庸:“刘知府为何阻拦你检验土样?他与沈万山之间,可有往来?”

吴庸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刘知府……刘知府说,沈万山是江南名士,素来乐善好施,每年都会捐粮赈灾、修建学堂,断不会做出这等残害庄稼、危害民生的事来。他担心是下官等人弄错了,以免冤枉好人,引发民怨,影响朝廷声誉。”

“狗屁!”周岳怒骂道,“我看他就是收了沈万山的好处,故意偏袒!那刘仲文本是胡广的门生,当年就是靠着胡广的举荐才坐上苏州知府的位置。而胡广的女婿,正是沈万山的嫡子沈承业!他们三人本就是一丘之貉,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郑和心中了然。江南士绅与朝中官僚相互勾结,垄断地方资源、谋取私利,这在朝中并非秘密。只是没想到,他们竟敢在朝廷推广金谷这等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上动手脚,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他沉吟片刻,对吴庸道:“你立刻派人去苏州府衙,就说本督在此,命刘仲文即刻将扣押的土样和叶片送来,不得有半点延误。另外,传我命令,封锁试验田周边三里范围,派兵驻守,不准任何人随意出入,尤其是沈家的人,若有违抗,以妨碍公务论处。”

“遵命!”吴庸连忙应声,转身对身旁的吏员吩咐了几句,吏员快步离去。

郑和又对周岳道:“你带人去寻找张老栓的下落,重点查探沈万山在苏州城郊的庄园、别院,还有他名下的码头、货栈。务必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切记不可鲁莽行事,若遇到阻拦,先记下对方身份,回来禀报于我,切勿与他们正面冲突,以免打草惊蛇。”

“大人放心!”周岳抱拳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一定把张老栓找出来!”说罢,他转身带着几名亲兵匆匆离去。

赵武留在郑和身边,见四周无人,低声道:“大人,此事怕是不简单。沈万山敢这么做,背后定然有胡广等人撑腰,势力不容小觑。我们如今人少势单,要不要先禀报陛下,请求派兵支援?”

“暂且不必。”郑和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试验田的分界线上,“此事尚无实据,贸然禀报,只会打草惊蛇。胡广是内阁大学士,在朝中根基深厚,若没有确凿证据,仅凭猜测,不仅扳不倒他,反而会让他有所防备,后续调查更加困难。我们先查明真相,拿到确凿证据,再一举揭发他们的罪行。”

不多时,苏州知府刘仲文带着几名吏员匆匆赶来。刘仲文年约四十,身材微胖,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一身青色官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臃肿。他见到郑和便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刻意的恭敬:“郑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大人一路劳顿,下官已在府衙备下薄宴,还请大人移驾歇息,有什么事,我们慢慢商议。”

郑和并未理会他的客套,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刘知府不必多礼,本督此次前来,只为核查金谷试验田之事。听闻你扣押了周将军带来的土样和叶片,还请即刻交出。”

刘仲文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连忙吩咐身后的吏员:“快,把锦盒拿来。”一名吏员连忙捧着一个精致的朱红锦盒上前,刘仲文接过锦盒,双手递给郑和:“大人误会了!下官并非扣押,只是担心农户不懂检验之法,弄坏了样本,故而先代为保管,正准备今日送往府衙检验,没想到大人便到了。”

郑和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装着土样和几片枯萎的叶片,与自己在试验田取到的并无二致。他将锦盒交给身旁的亲兵,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刘仲文:“刘知府,本督再问你,试验田外侧地块的佃户张老栓,如今身在何处?他是打理那三十亩地的主力,最清楚幼苗种植的情况,为何突然失踪?”

刘仲文脸色一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闪烁不定:“这……下官不知啊。张老栓是沈万山家的佃户,或许是家中有急事,自行离去了吧。沈万山家大业大,佃户众多,偶尔有人离家办事,也是常有的事。”

“自行离去?”郑和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提高,“他负责的地块出现如此大的问题,幼苗大面积枯萎,关乎朝廷民生大计,此刻突然离去,岂不是畏罪潜逃?刘知府,你身为苏州父母官,辖区内发生这等事,不仅不派人追查,反而百般遮掩,你就不怕朝廷降罪吗?”

刘仲文双腿微微颤抖,连忙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大人明鉴!下官绝无遮掩之意,只是此事牵连甚广。沈万山乃是江南望族,宗族子弟遍布苏杭,若贸然行事,恐会引发地方动荡,影响漕运与赋税,还请大人三思!”

“哼,动荡?”郑和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冰冷,“是你担心牵连到你的后台胡广大学士,还是担心断了自己的财路?沈万山每年给你送多少孝敬,你以为本督不知道吗?”

刘仲文浑身一僵,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怎么也没想到,郑和刚到苏州,就已经知晓了他与沈万山的勾结。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匆匆赶来,走到郑和耳边低语了几句。郑和眼中寒光一闪,对刘仲文道:“起来吧,本督暂且不与你计较。但从今日起,苏州府的金谷试验田由本督亲自接管,所有相关事宜,皆需向本督禀报。你即刻将试验田的所有账目、农户名单、土地契约,以及你府衙近期与沈家往来的所有文书,全部送到本督暂住的驿站,若有半点隐瞒、遗漏,休怪本督按律处置!”

“是是是!下官即刻去办!即刻去办!”刘仲文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躬身退了下去,转身时脚步都有些踉跄。

待刘仲文离去,那名亲兵汇报道:“大人,周将军派人来报,说在苏州城外十里的废弃码头找到了张老栓的踪迹。他被人囚禁在一艘乌篷船上,船上有八名护卫,都是沈万山家的私兵,个个手持刀枪,警惕性很高。周将军已带人在岸边暗中监视,不敢贸然行动,等候大人下令。”

“好!”郑和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赵武,你立刻回驿站,调集二十名精锐亲兵,带上弓弩和短刀,随本督去废弃码头。务必将张老栓安全救出,记住,行动要隐秘,不可打草惊蛇,若遇到反抗,格杀勿论!”

“遵命!”赵武立刻应声,转身快步离去调集人手。

当日深夜,月色昏暗,乌云时不时遮蔽住微弱的月光,给大地笼罩上一层朦胧的阴影。郑和带着赵武与二十名亲兵,身着夜行衣,趁着夜色,悄悄赶往苏州城外的废弃码头。这座码头始建于元末,后来因为河道淤塞,便逐渐废弃了,岸边杂草丛生,高达半人,乱石嶙峋,只有几艘破旧的货船搁浅在岸边,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

周岳带着几名亲兵早已在岸边的芦苇丛中等候,见到郑和便低声迎了上来:“大人,张老栓就在那艘乌篷船上。”他抬手示意,指向岸边最外侧的一艘船。那艘乌篷船比其他船只更为坚固,船舷上装有铁栏杆,船舱里亮着一盏微弱的油灯,昏黄的灯光透过船窗,在水面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船上有八名护卫,都是沈万山精心挑选的私兵,据说有几个是退役的兵痞,身手不错,个个手持刀枪,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在船上巡查一圈。”周岳压低声音,详细禀报,“我刚才让水性好的亲兵潜到船底查看,发现船底有暗舱,张老栓应该就被关在暗舱里。另外,这艘船的船桨和锚都已备好,似乎随时准备启航。”

郑和借着云层缝隙中漏出的微光,仔细观察着乌篷船的情况。船身不大,却异常结实,船舷上的铁栏杆打磨得发亮,显然经常使用。船舱的窗户被厚厚的麻布遮挡着,只能隐约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他沉吟片刻,对众人低声部署:“赵武,你带五名亲兵,手持弓弩,潜伏在左侧的礁石后面,待我发出信号,立刻射杀船尾的护卫,切断他们的退路;周将军,你带五名亲兵,从右侧的芦苇丛迂回,突袭船头的护卫,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剩下的人随我从正面进攻,直扑船舱,救出张老栓。记住,动作要快,尽量不要发出太大声响,避免惊动附近可能存在的埋伏。”

众人点头领命,纷纷散开,各自进入预定位置。郑和拔出腰间的短刃,刃身在夜色中闪过一丝寒芒。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盯着乌篷船,等待着最佳的进攻时机。

片刻后,船上的护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名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的护卫走到船头,四处张望。他穿着黑色短打,腰间挎着一把弯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岸边的芦苇丛。“妈的,这鬼地方蚊子真多!”他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转身对船舱里喊道,“大哥,外面没啥情况,就是蚊子烦人得很!”

船舱里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小心点,沈老爷特意吩咐,这事儿不能出半点差错,要是让张老栓跑了,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了知道了!”络腮胡护卫不耐烦地应着,却依旧站在船头,没有返回船舱。

郑和眉头微蹙,若是再等下去,恐怕会夜长梦多。他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准备。赵武与周岳立刻绷紧了神经,手中的弓弩和刀枪都已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乌云再次遮蔽了月光,岸边瞬间陷入一片漆黑。郑和抓住这个机会,低喝一声:“动手!”

话音未落,他纵身一跃,如同一只矫健的雄鹰,从岸边的乱石上跃向船头。络腮胡护卫猝不及防,刚要拔刀,就被郑和手中的短刃刺穿了喉咙。鲜血喷涌而出,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倒在了船板上。

几乎同时,赵武与周岳也发起了进攻。左侧礁石后的亲兵们弓弩齐发,箭雨如流星般射向船尾的护卫,两名护卫应声倒地,剩下的人顿时乱作一团。右侧的周岳带着亲兵们冲上船舷,弯刀挥舞,与船头的护卫展开厮杀。周岳武艺高强,弯刀劈砍之间,虎虎生风,一名护卫躲闪不及,被他一刀劈中肩膀,惨叫着倒在地上。

船舱里的护卫听到外面的厮杀声,连忙冲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手中握着一把鬼头刀,怒吼道:“哪里来的毛贼,敢管沈老爷的事!”他挥刀朝着郑和砍来,刀风凌厉。

郑和不慌不忙,侧身避开刀锋,手中短刃顺势刺向壮汉的小腹。壮汉反应极快,连忙后退一步,鬼头刀再次横扫。郑和脚下步伐灵动,如同闲庭信步,不断避开壮汉的攻击,同时寻找着反击的机会。几个回合下来,壮汉渐渐体力不支,呼吸变得粗重。郑和抓住一个破绽,短刃直刺壮汉的胸口,穿透了他的心脏。

剩下的几名护卫见首领被杀,吓得魂飞魄散,想要跳海逃生。赵武早已带人守住了船尾,弓弩齐发,将他们一一射杀在海中。整个战斗过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船上的护卫便被全部歼灭。

郑和快步走进船舱,只见船舱内摆放着几张简陋的桌椅,角落里堆着一些杂物。他按照周岳所说,在船舱的地板上找到了暗舱的入口。暗舱的盖子由木板制成,上面还挂着一把铜锁。赵武上前,一脚踹开铜锁,掀开了盖子。

暗舱里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郑和让人点亮火把,探头望去,只见暗舱不大,里面蜷缩着一个瘦弱的身影,正是张老栓。他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嘴被布条堵住,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住,脸上满是伤痕,衣衫破烂不堪,显然遭受了严刑拷打。

“张老栓?”郑和轻声喊道。

张老栓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和绝望。当他看到火把下郑和等人的身影,认出是朝廷来的官员时,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希冀,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郑和让人放下梯子,亲自下到暗舱,解开张老栓身上的绳索和铁链,取下他嘴里的布条。“你放心,现在安全了。”郑和扶着他,温和地说道。

张老栓虚弱地靠在柱子上,咳嗽了几声,哽咽着说道:“大人……您是朝廷来的大人?”

“我是郑和,奉旨前来调查金谷试验田之事。”郑和点头道,“你且慢慢说,试验田的金谷幼苗,到底是怎么回事?沈万山为何要囚禁你?”

张老栓感激涕零,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顺着脸颊滑落。他定了定神,缓缓说道:“大人,是沈万山让我做的!半月前,他让人找到我,给了我一包黑色的粉末,说这是‘增产药’,让我偷偷撒在靠近官道的金谷幼苗根部。我一开始不肯,说这是朝廷的试验田,不能胡乱撒东西。可他派来的人威胁我说,要是我不照做,就杀了我的妻儿老小!我没办法,只能照做……”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撒完粉末后的第三天,那些金谷幼苗就开始枯萎。我心里害怕,就想去府衙告发沈万山。可我还没走出村子,就被他的人抓了起来,带到了这艘船上。他们对我严刑拷打,逼我承认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坏了幼苗,还让我诬陷是应天府通判吴庸大人指使的。我不肯,他们就日复一日地折磨我,说要是我不配合,就把我扔到海里喂鱼。”

“那黑色粉末是什么?你知道吗?”郑和追问。

张老栓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我听沈万山的手下说,这东西是从西洋运来的,专门用来毁坏庄稼的。他们还说,沈万山之所以要毁坏金谷幼苗,是因为金谷推广成功后,朝廷会重视农业,加强对江南地区的管控,到时候他们走私的生意就不好做了。”

“走私?”郑和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你知道沈万山走私什么东西吗?他们是怎么走私的?”

张老栓想了想,道:“我听他们闲聊时说起过,沈万山和朝中的大官勾结,偷偷把江南的丝绸、瓷器、茶叶运到西洋,再从西洋运来香料、宝石、象牙等贵重物品,从中赚取巨额利润。他们有专门的货船,还在沿海地区买通了官员,每次出海都能避开官府的检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还听他们说,三日后就是十五,月圆之夜,潮水最大,沈万山会趁着涨潮,把一批走私的香料和宝石装上船,从废弃码头出发,运往西洋。货物就藏在沈家庄园的地下仓库里,那里有一条秘密水道,直通废弃码头。”

郑和闻言,心中已然明了。江南士绅以沈万山为首,勾结内阁大学士胡广等朝中官僚,利用职权之便,垄断南洋贸易,走私禁运物资,赚取巨额利润。此次金谷推广,他们担心朝廷借此加强对江南地区的管控,影响其走私活动,便故意破坏试验田,妄图阻止金谷推广。

“你还有什么其他知道的,都一并说出来。”郑和道。

张老栓想了想,道:“沈万山的庄园里有很多私兵,都是些亡命之徒。他还和苏州府的很多官员都有往来,经常给他们送钱送物。另外,我听说他的女婿沈承业,也就是胡广大学士的女儿的丈夫,一直在京城活动,负责打通朝中的关系。”

郑和点了点头,对赵武道:“立刻将张老栓送往驿站妥善安置,派四名亲兵日夜守护,确保他的安全。另外,派人快马回京,将此事详细禀报陛下,请求陛下下旨,查封沈家庄园,抓捕沈万山及其党羽,并严查胡广等涉案官员。同时,让李伟将军率领远洋护航舰队,在长江口附近海域埋伏,拦截沈万山的走私货船。”

“遵命!”赵武应声而去。

周岳走到郑和身边,眼中满是怒火:“没想到这些士绅和官僚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勾结起来走私牟利,还破坏朝廷的民生大计,真是罪该万死!”

“他们盘踞江南多年,势力根深蒂固,相互勾结,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利益网。”郑和语气凝重,“此次若不彻底清查,不仅会让国家利益受损,还会动摇民心,日后必成大患。”他望着远处沈家庄园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三日后,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由我率领,查封沈家庄园,搜捕走私货物,抓捕沈万山及其党羽;另一路由你率领,埋伏在废弃码头,拦截走私货船。务必将这伙走私集团一网打尽,绝不姑息!”

周岳抱拳应道:“末将遵命!定不辜负大人的期望!”

夜色渐深,苏州城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沉寂。但郑和知道,一场针对官僚与士绅勾结走私集团的雷霆打击,即将在江南大地拉开序幕。他站在乌篷船上,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思绪万千。这场斗争注定不会轻松,胡广在朝中势力庞大,沈万山在江南根基深厚,背后牵扯的利益集团盘根错节。但他无所畏惧,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就算前路布满荆棘,他也要一往无前,将这桩危害国家利益的黑幕彻底揭开,还大明一个清明吏治,还百姓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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