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回镇窥探，风波已起
怀揣着守碑人沧溟遗留的玉佩，以及脑海中翻腾的关于血脉真相与救世使命的沉重信息，沈墨站在那隐秘洞窟的裂缝前，最后回望了一眼那灵气盎然的潭水与已然空寂的石台。这里曾是一处避风港，但绝非久留之地。
裂缝后传来的地下暗河水声，是他目前唯一能感知到的出路。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侧身挤入了那狭窄潮湿的缝隙。
缝隙初时极窄，仅容匍匐前行，岩壁湿滑冰冷。但前行数十丈后，空间逐渐开阔，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出现在眼前。河水漆黑如墨，流淌无声，却散发着一股阴寒之气，河岸是松软的淤泥和嶙峋的怪石。远处一片黑暗，唯有河水流向的远方，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并非自然光线的灰白光芒透入。
沈墨谨慎地以神识探查四周，确认暂时没有危险后，便沿着河岸，朝着那微弱光线的方向悄然行进。暗河通道曲折蜿蜒，不知延伸向何方。他心中计算着方位和距离，推测这条暗河很可能最终汇入幽冥渊下游的某条支流，或者直接通往渊外。
一路上，他尝试感应怀中那枚新得的“心镜”碎片玉佩。玉佩触手温润，与母亲遗留的宝石靠近时，会产生一种奇异的和谐共鸣，让他因得知真相而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了几分。这“心镜”似乎真有安定心神、辅助明心见性之效，让他对控制那躁动的烛龙血脉，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也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前方的光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是微光，而是类似黄昏时分的自然天光。同时，空气中开始夹杂着熟悉而又令人不安的气息——那是人间烟火气与……淡淡的魔气、血腥气混合的味道。
沈墨心中一紧，加快了脚步。终于，通道到了尽头，出口被茂密的藤蔓和灌木遮掩。他拨开植被，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眼前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出口位于一处陡峭的山坡上，下方正是他熟悉的栖霞镇……或者说，是栖霞镇的废墟。
曾经安宁（尽管对他并不友好）的小镇，如今已大半化为焦土。熟悉的屋舍坍塌倾颓，街道上遍布瓦砾和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几缕黑烟从镇子不同角落袅袅升起，更远处，原本镇民聚居的区域，如今支起了不少临时帐篷，隐约可见人影攒动，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悲凉。天空虽然不再是魔气滔天的景象，但也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最引人注目的是，镇子外围和几处关键路口，都有身着玄天宗服饰的修士巡逻警戒，他们神情肃穆，如临大敌。一面绣着“玄天”二字的旗帜，在原本镇中心广场的旗杆上无力地垂着。
幽冥渊的异变，果然波及到了这里！而且，玄天宗的人已经全面接管了此地。
沈墨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到一些幸存的镇民，面黄肌瘦、眼神惶恐地聚集在临时安置点，由少数低阶修士分发着稀薄的粥食。他们的家园毁了，亲人或死于魔物之口，或失散逃亡。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至少在玄天宗和这些镇民眼中，正是他沈墨这个“灾星”！
愧疚与无力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虽然他已知晓更深层的原因，但确是他触碰镇界碑的行为，如同推倒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引发了这场连锁灾难。
他强压下翻腾的情绪，目光锐利地扫视全镇，寻找更多信息。很快，他注意到，在原本进入幽冥渊的那个方向，魔气明显更为浓郁，玄天宗在那里布置了最强的防御力量，灵光闪烁，似乎设下了强大的禁制阵法，防止渊内的魔物或气息进一步扩散。看来，玄天宗正在试图封锁幽冥渊的入口。
但沈墨凭借对自身血脉和那深处封印的微弱感应，能察觉到那阵法之后，幽冥渊深处的魔气非但没有被完全压制，反而在一种更深沉的力量牵引下，不断冲击着封锁，如同一个在不断膨胀的脓包，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玄天宗的封锁，恐怕只是权宜之计。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此地已成是非之地，玄天宗修士云集，他若被发现，绝无幸理。而且，他身负“钥匙”之秘，留在此地，只会给这片废墟带来更大的灾难。
他的目光投向了与幽冥渊入口相反的北方。那是通往更广阔天地的方向，也是守碑人沧溟指引中，可能寻找到《无为道心》线索的方向。
然而，就在他准备悄然退入暗河通道，另寻他路绕道北行时，下方镇子的临时营地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一队气息精悍的玄天宗修士，押着几个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镇民，来到了广场中央。为首之人，正是那个面色冷峻的赵执事。
赵执事目光如电，扫过惶恐不安的民众，声音冰冷地传开，即便隔着一段距离，沈墨也能听清：
“诸位乡亲！尔等家园遭此大劫，皆因幽冥渊魔物作祟！经我宗查实，此祸源头，与一个身负诅咒血脉、名为沈墨的灾星密切相关！正是他潜入禁地，触犯禁忌，才引来了这场弥天大祸！”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恐惧、愤怒、绝望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对“沈墨”这个名字的切齿诅咒。
“此獠乃祸乱之源，必须铲除！”赵执事声音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有提供此獠确切行踪者，我玄天宗重重有赏！若有包庇隐匿者，以同罪论处！”
沈墨藏在山坡的灌木丛中，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发白。他看到了那些镇民眼中纯粹的恨意，也看到了赵执事等人将他定为罪魁祸首的坚定。他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蛾，无形的罗网正从四面八方收拢。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在广场边缘，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那里。
苏婉清。
她依旧是一身素白道袍，清丽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疲惫，清澈的眼眸正望着赵执事的方向，眉头微蹙。她并没有像其他修士那样义愤填膺，眼神中反而透着一丝疑虑和……思索。
沈墨的心中微微一颤。这个唯一可能对他有一丝不同看法的玄天宗弟子，此刻也在现场。她会相信赵执事的论断吗？还是会坚持她自己的调查？
然而，此刻的沈墨已无暇去深思苏婉清的想法。赵执事的高压通缉令已下，整个栖霞镇区域已成了龙潭虎穴。他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生他养他、却带给他无数痛苦、如今又因他而化作废墟的土地，看了一眼那些对他恨之入骨的幸存者，看了一眼那个立场未明的苏婉清。
随即，他毅然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黑暗的暗河通道之中。
身后的光线和喧嚣迅速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地下世界永恒的寂静与阴冷。前路漫漫，凶险未知，但他已没有回头路。
唯一的生路，在北方。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幽冥渊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源自地心深处的巨响，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封锁入口的阵法光幕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恐怖的魔气波动，如同潮汐般扩散开来！
镇中顿时大乱，惊呼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刚刚下达通缉令的赵执事脸色剧变，霍然转头望向幽冥渊方向，眼中首次露出了惊骇之色。
就连一直静立一旁的苏婉清，也猛地抬头，美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封印……进一步破裂了！有更可怕的东西，要出来了！
已经潜入暗河深处的沈墨，也感受到了这股令人心悸的波动，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来的方向，脸色无比凝重。
风波，才刚刚开始。而他，已被卷入了这场即将席卷天下的风暴的最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