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他们停下歇息。伊瑞文生起一小堆火,用干粮佐以野果。那野果是灰烬角附近独有的「霜淬浆果」,形如拇指大小的深紫色浆果,表皮覆着一层薄霜般的白粉,即便在凛冽的冷风中,石缝与枯草丛间仍能找到它们顽强的踪迹。果实咬下时,先是冰凉刺舌,随即爆出酸甜交织的汁液,带着淡淡的矿物苦涩,能驱散旅途的疲惫,也让边陲的干粮不再单调。
凯亚德取出地图,摊开在膝上。 「暮影之塔——不,那泽卢营地,就在东方五十里外。但路途险峻,有裂隙区。我们得绕行。」
那泽卢营地并非单纯的荒野遗迹,而是守望者一脉在太古时代设立的「深渊前哨」。据村中残卷记载,数百年前,第一代守望者艾尔隆亲手筑起这座环形石营,作为监视暮影之塔的桥头堡。营地中央曾有一座界石祭坛,能压制塔内萨洛斯残魂的脉动;外围则环绕十二根「影缚柱」,以精灵符文与守望者血誓加持,阻挡深渊生物入侵。然百年战火与魔力侵蚀,营地早已荒废,祭坛崩裂,影缚柱倾倒,只剩断壁殒垣,隐没在风沙中,成为旅人避之不及的「亡者之环」。
伊瑞文瞥了一眼地图,灰眸微眯。 「你带的地图有些岁数了,这边的地形裂隙在变。也许该听我的,直走。」
凯亚德点头,收起地图。 「你对这片土地了若指掌。守望者的直觉?」
「相信我学院图书馆并不关心这些琐事。」伊瑞文说,摆了摆手臂灭了火。 「走吧。日落前我们最好过河找个地方歇息。」
下午的荒原烈日如焚,尽管夜晚将至寒风刺骨,白昼的热浪仍旧扭曲视野,地面蒸腾的热气让远处景物如水波荡漾。凯亚德擦汗,抱怨道:「王都的夏天也没这么热。边陲的魔力竟能让白昼如炉、黑夜似冰?」
伊瑞文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他的注意力在低语上。它又开始了,轻柔如风,却带着诱惑:「看吧,孩子……前方有我的痕迹……触摸它……」
他摇摇头,加快脚步。凯亚德跟上,察觉异样。 「你没事吧?脸色不对。」
「没事,」伊瑞文谎称道。但在前方,地平线上出现异常:一丛枯树,树干扭曲如挣扎的人形,枝桠如断裂的肢骨向天伸展,周身环绕的不是雾气,而是浓稠得几乎凝成实体的黑雾,缓慢蠕动,仿佛有生命般吞吐。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甜腥味,混杂硫磺与血铁的气息,让人胃部翻涌。
「等等,」伊瑞文停下,手按剑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那是……诅咒地。」
凯亚德眯眼看去,阳光穿透热浪,枯树的轮廓在视野中颤抖。 「枯树?看起来像……人影?」
他们缓步接近,黑雾愈发浓郁,仿佛有无形的手阻挡前路。地面覆盖一层灰黑的苔藓,踩上去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如枯骨断折。树干上刻满符文——不是守望者的净化纹路,而是萨洛斯的扭曲文字,线条如活虫般微微蠕动,散发幽紫微光。伊瑞文伸出手,指尖轻触一棵树干,瞬间,影纹在臂下剧烈脉动,如心跳般回应。低语轰然炸响,充斥耳膜:「是的……这是我的另一个容器……他失败了……你不会……」
伊瑞文猛地后退,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渗出冷汗。视野边缘闪过幻影:一个模糊的人影,曾站在此地,双手按胸,痛苦挣扎,黑雾从体内涌出,将他吞噬,最终与树木融合。 「这里曾有人被标记,」他低声道,声音颤抖,「或许是个旅人,或守望者。他抵抗不住,灵魂被印记侵蚀,化作这……活死木。」
凯亚德取出符文弹,警戒地环视四周,黑雾中隐约传来细碎的呢喃,如无数声音重叠。 「还有活的?」
「不,」伊瑞文摇头,强压胸口翻涌的恶心。 「但它证明,我不是唯一。萨洛斯散播了许多种子,用作复活的容器。没人知道有多少,但大陆上,这样的痕迹越来越多——枯萎的土地、失踪的旅人、扭曲的尸骸……」
凯亚德迅速记录,笔尖在纸上颤抖。 「这改变一切。如果印记是复活工具,那塔中的能量觉醒,或许是萨洛斯在召集他的『容器』……」
他们绕开诅咒地,脚步沉重。黑雾在身后缓缓合拢,如活物般追逐。但低语未止,它化作耳语,缠绵不绝,渗入骨髓:「你能对抗,因为你强……但力量需释放……让我助你……成为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