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过来”，如同冰锥裂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与濒临崩溃的急迫，瞬间打破了百卉阁内凝滞的气氛。
刘公公和那几名小太监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噗通跪倒在地，浑身筛糠。婉嫔凌玉婉也是花容失色，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惊疑不定地看着突然闯入的夜王，又看了看被指着的那个覆面女药师，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凌楚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电光火石之间，无数念头闪过脑海——他毒发了，而且非常严重！他认出了我！他在向我求救，或者说，是在命令我履行“承诺”！
拒绝？在盛怒中的夜王面前，她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当场格杀！答应？这意味着她将彻底卷入南宫夜的漩涡，暴露在皇宫无数双眼睛之下，风险无法估量！
然而，她没有选择。
在南宫夜那几乎要将她冻结的目光逼视下，凌楚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上前一步，对着南宫夜的方向微微屈膝，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民女……遵命。”
她快步走到南宫夜身边，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蚀骨寒意，以及因极力克制痛苦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他的脸色已经不是苍白，而是一种泛着死气的青白，嘴唇乌紫，额角青筋暴起，冷汗刚渗出毛孔就几乎凝结成冰晶。
“王……王爷……”那名佩剑侍卫满脸焦急，想上前搀扶，又不敢贸然动作。
“出去！所有人……滚出去！”南宫夜从牙缝里挤出命令，声音破碎不堪，却带着令人心悸的杀意。
侍卫毫不犹豫，立刻转身，如同拎小鸡一般，将吓傻的刘公公、小太监以及还没反应过来的婉嫔，全部“请”出了百卉阁，并反手关上了殿门。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显示出极强的执行力和对南宫夜命令的绝对服从。
偌大的殿宇内，只剩下凌楚楚和依靠着门框才能勉强站立的南宫夜。
“你……”南宫夜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如同困兽，充满了痛苦与怀疑，“若能解……本王……许你……荣华富贵……若不能……或心怀不轨……与你……同葬于此！”
这是威胁，也是最后的交易。
凌楚楚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她必须立刻行动！
“民女需要银针！越细越好！还有烈酒！”她快速说道，目光扫过殿内那些存放药材的箱笼。
南宫夜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放着他的随身物品。侍卫在情急之下将他扶到这里，东西也一并带了进来。
凌楚楚快步过去，果然找到一个精致的牛皮卷，展开一看，里面是数十根长短不一、细如牛毛的银针，材质极佳。旁边还有一个扁平的银质酒壶。
她拿起银针和酒壶，回到南宫夜身边：“王爷，请坐下，尽量放松。”
南宫夜依言，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他已经到了极限。
凌楚楚跪坐在他身前，拔开酒壶塞子，将银针在烈酒中迅速浸过。她掀开南宫夜的衣袖，露出冰冷僵硬的手臂。触手之处，肌肤冰冷刺骨，经脉虬结，寒气几乎凝成实质。
她屏息凝神，将全部精神力集中。识海中的古玉似乎感应到她的决绝，散发出温润的白光，那口灵泉也汩汩涌动，提供着支撑。
下针！
第一针，直刺“劳宫穴”！针入三分，蕴含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灵泉气息，试图强行刺激心脉，护住他一线生机。
南宫夜身躯剧震，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极其微弱的暖流，顺着针尖涌入，与他体内肆虐的寒毒猛烈冲撞，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但那冻结的僵硬感，似乎松动了一丝！
有效！
凌楚楚精神一振，手下不停。第二针“内关”，第三针“神门”……她下针如飞，速度快得带起残影，每一针都精准地刺入关键穴位，并将一丝微弱的灵泉气息渡入，引导、疏解着郁结的寒气。
这不是根治，甚至无法压制，而是在他濒临崩溃的经脉体系中，强行开辟出几条细微的通道，疏导一部分寒毒，缓解最致命的压力，如同为即将决堤的洪水开辟泄洪道！
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迅速变得苍白。这对精神力和灵泉的消耗是巨大的！她必须精确控制每一丝灵泉气息的用量，既要起到疏导作用，又不能过度刺激他本就脆弱的经脉。
南宫夜紧闭双眼，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那股奇异暖流的冲击而微微痉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将他拖入无边冰狱的寒意，正在被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量一点点地引导、分化。虽然痛苦依旧，但那令人绝望的、即将被彻底冻结吞噬的感觉，正在缓慢消退！
这个女人……她真的能做到！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凌楚楚刺下最后一针，手指微微颤抖地收回。她几乎虚脱，身体晃了一下，勉强用手撑住地面才没有倒下。
而南宫夜周身那骇人的寒气，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如同之前那般狂暴肆虐。他脸上的青白之色褪去少许，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逐渐变得平稳悠长。他缓缓睁开眼，眸中的血丝退去不少，虽然依旧冰冷，却重新恢复了清明与深邃。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那数十根微微颤动的银针，又看向眼前这个几乎力竭、脸色苍白如纸、覆面轻纱都被汗水浸湿黏在脸上的女子。
殿内一片死寂，只剩下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许久，南宫夜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破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你……究竟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