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草谷的夜来得比别处沉,潭水映着漫天星子,像把银河揉碎在了水面。沈砚将煮好的灵草粥盛在粗瓷碗里,蒸腾的热气裹着草木清香,在微凉的夜里晕开一片暖意。凌昭坐在他身旁的青石上,魂体被魂念珠的淡绿光晕轻轻裹着,比傍晚时更显凝实。
“今日用了三株凝神草,粥里还加了点月华露,你试着靠近些,或许能感受到暖意。”沈砚把碗往她那边递了递,指尖悬在碗沿,生怕热气惊扰了她的魂体。凌昭依言凑上前,淡绿色的魂影掠过粥面时,水汽竟真的凝结成细碎的光粒,轻轻落在她发间的灵草花上——那朵花像是吸了养分,花瓣边缘泛起了一层极淡的金芒。
“真的暖。”凌昭眼底亮起来,声音里带着笑意,“比去年在九重天守岁时,你给我煮的姜枣茶还暖。”
沈砚握着碗的手顿了顿,心底泛起一阵软意。他想起去年守岁夜,凌昭刚结束三界巡防,一身寒气地闯进他的书房,他就是这样煮了姜枣茶,看着她捧着杯子,指尖冻得发红却笑得眉眼弯弯。“等你回来,守岁夜我煮两壶姜枣茶,再备上你爱吃的糖蒸酥酪,我们在庭院里看烟花,看到天亮。”
“好啊。”凌昭点头,目光落在潭面的星影上,“你还记得吗?那年烟花会上,你为了给我摘枝头顶的灯笼花,差点从云阶上摔下去。后来麦麦笑了你整整一个月,说战神殿的沈大人,竟会为了朵花失了分寸。”
“那不是普通的花。”沈砚放下碗,声音放得很轻,“你说过那花像极了你家乡的灯笼果,我想着摘下来给你,或许能让你少些思乡的念头。”他转头看向凌昭,眼底的温柔在星光下格外清晰,“可惜那花摘下来没多久就谢了,你当时还偷偷抹了眼泪,我却没敢告诉你,我后来在殿后种了一院的灯笼花,只等着春天开了,带你去看。”
凌昭的魂体轻轻晃了晃,发间的灵草花又亮了些。她伸手想碰沈砚的脸颊,指尖却在他眉骨处轻轻掠过,没能触到实质,却带起一阵极淡的风——风里裹着她的气息,落在沈砚颈间,像极了从前她撒娇时,轻轻蹭他的模样。“等我回去,我们一起去看灯笼花。要是开得好,就摘几枝插在书房的瓷瓶里,像你说的,天天都能看见。”
沈砚嗯了一声,抬手将落在凌昭魂影旁的一缕发丝拨开。他忽然想起白日里她提到的石盒,斟酌着开口:“今日你说石盒上有战神图腾,还提到了瀑布……灵草谷深处确实有处‘断云瀑’,我明日一早带你去看看,或许能找到石板路的痕迹。”
“会不会太急了?”凌昭眉头微蹙,“你昨日为了护我,损耗了不少灵力,今日又忙了一天,要是再往深处走……”
“我没事。”沈砚打断她,从锦袋里掏出一枚莹白的玉符——正是凌昭提到的护魂玉符,玉符上刻着的战神图腾,在魂念珠的光线下,竟与她战甲上的纹路隐隐呼应,“这玉符能稳住我的灵力,再说有魂念珠在,你的魂体也能少受些损耗。明日我们慢慢走,找不到也没关系,重要的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眼底,“重要的是,最后一天,我想陪你多走些地方。”
凌昭没再反驳,只是轻轻点头,魂体往他身边靠了靠,像是想离他更近些。沈砚见状,索性将魂念珠从掌心托起,那枚淡绿色的光点立刻飘到两人之间,化作一道细细的光带,将他的手腕与凌昭的魂影轻轻连在一起——虽无实质触碰,却像是真的牵住了彼此的手。
两人就着星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从前的事。凌昭说起小时候在灵草谷跟着母亲学认草药,总把“忘忧草”和“忆魂草”弄混,被母亲笑着敲额头;沈砚则说起第一次见凌昭时,她穿着一身银白战甲,在九重天门口拦住作乱的妖兽,眼神锐利得像出鞘的剑,却在收服妖兽后,蹲下身给受伤的小灵鹿包扎伤口。
说着说着,凌昭的声音渐渐轻了些,魂体也开始泛起淡淡的透明——残魂终究经不起长时间的消耗。沈砚连忙扶着她(尽管扶不住),往潭边的木屋走:“别撑着了,先去休息,明日还要去断云瀑。”
凌昭点头,靠在他身边慢慢走。路过木屋外的灵草圃时,她忽然停住脚步,目光落在圃中一株不起眼的小草上——那草的叶子呈淡金色,在夜色里泛着极淡的光,与她记忆里金色花海的花瓣颜色,竟有几分相似。
“沈砚,你看那株草。”凌昭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它的颜色……像不像金色花海的花?”
沈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立刻蹲下身仔细观察。那草的叶片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顶端还顶着一颗小小的金色花苞,与他见过的所有灵草都不同。更奇怪的是,当魂念珠的光带靠近时,那花苞竟轻轻颤动起来,像是在回应什么。
“这是‘寻踪草’?”沈砚眼底一亮,想起古籍里的记载——寻踪草能感知同源气息,若与目标之物有联系,便会发出金光。他连忙将草挖出来,小心地放进竹篮里:“说不定它能帮我们找到花海!明日带着它去断云瀑,或许能少走些弯路。”
凌昭看着竹篮里的寻踪草,眼底满是期待。沈砚将她扶进木屋,又在屋角点燃了凝神香——香烛的烟气呈淡绿色,能护住魂体不被夜寒侵扰。“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一起找石板路。”他站在屋门口,轻声说。
凌昭点头,魂体落在铺着干草的木榻上,渐渐闭上眼。沈砚没立刻离开,只是靠在门框上,看着竹篮里的寻踪草和掌心的魂念珠——两道淡绿色的光交相辉映,像是在黑暗里点亮了希望。他知道,最后一天已经来了,而他离找到那片金色花海,离让凌昭神魂完整,似乎又近了一步。
夜色渐深,潭边的鸟鸣渐渐歇了,只有风吹过草木的声音,轻轻裹着木屋的微光,在灵草谷的夜里,织成一片温柔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