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片的光晕落在水潭上时,沈砚屏住了呼吸。水面荡开的涟漪里,年少的凌昭正蹲在潭边,手里捧着一把刚采的灵草,发间还别着一朵淡紫色的灵草花,笑得眉眼弯弯。她身旁站着一位身着素裙的女子,眉眼与凌昭有几分相似,正温柔地帮她拂去裙摆上的草屑——那是凌昭的母亲,早年间在三界战乱中牺牲的战神夫人。
“阿昭,这株‘忆魂草’要小心采,它能感知人心念,若心怀执念,草叶会泛金光。”女子的声音透过水面传来,轻柔却带着力量。年少的凌昭似懂非懂地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株泛着微光的灵草放进竹篮,抬头时眼里满是好奇:“娘,那如果用忆魂草煮汤,是不是就能见到想念的人了?”
女子笑着摇头,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傻孩子,忆魂草的力量哪有这么简单。它能封存念想,待日后与旧人重逢时,念想便会化作光,指引方向。”
画面到这里突然消散,水潭恢复了平静,悬浮的玉片也缓缓落下,回到沈砚手中。他攥着玉片,指尖的温度与玉片的烫意交织,心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原来凌昭母亲早已知晓忆魂草的秘密,而这灵草谷,竟藏着唤醒残魂的关键。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潭边的土地。月光下,潭边的草丛里果然零星长着几株与画面中相似的灵草,草叶泛着淡淡的银光,正是女子口中的忆魂草。沈砚小心翼翼地采下一株,指尖刚触到草叶,草叶竟瞬间泛出淡淡的金光——这是心念与灵草共鸣的征兆,证明他对凌昭的执念,正与这灵草的力量相连。
“原来如此……”沈砚喃喃自语,将忆魂草小心收好。他想起《护世录》最后一页的小字“护魂玉符,承情而活”,如今再结合忆魂草的秘密,一个念头渐渐清晰:若用忆魂草的汁液浸泡护魂玉符,再以自身灵力催动,或许能加固残魂与玉符的羁绊,甚至让残魂暂时凝聚成形。
就在他准备多采几株忆魂草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沈砚猛地转身,手中的佩剑瞬间出鞘,寒光直指来人——月光下,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一个竹篮,正是战神府邸的老仆,凌昭母亲生前的侍从。
“沈砚大人,别动手,老奴是来送东西的。”老仆连忙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急促。他走上前,将手中的竹篮递过来,“这是夫人当年留下的木盒,说若有朝一日阿昭遇到生死劫,便将这个交给能为她寻到忆魂草的人。老奴今日感知到灵草谷有忆魂草的异动,便知是大人来了。”
沈砚收剑入鞘,接过竹篮。竹篮里放着一个雕花木盒,盒身与凌昭战甲暗袋里的木盒样式相似,只是上面刻的不是灵草纹,而是战神血脉特有的图腾。他轻轻打开木盒,里面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绒布上放着一本泛黄的手记,还有一小瓶透明的液体,瓶身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是凌昭母亲的字迹:“忆魂草汁液需以‘承情露’调和,方能不伤残魂,手记内有聚魂之法。”
沈砚拿起手记,翻开第一页,凌昭母亲的字迹映入眼帘:“吾女阿昭,身负战神血脉,宿命难免艰险。忆魂草与承情露相和,可筑‘魂桥’,若有真心人愿以半生灵力为引,便可暂凝残魂,续三日之缘。然此法损耗甚巨,需真心人自愿,不可强求。”
“半生灵力……”沈砚的指尖落在“半生灵力”四个字上,眼底没有丝毫犹豫,反而燃起了坚定的光芒。别说半生灵力,就算是耗尽全身灵力,只要能再见凌昭一面,能亲口告诉她他的等待,他也心甘情愿。
老仆看着他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夫人当年写下此法时,便知会有一人愿为阿昭付出。沈砚大人,此法虽能续缘,却也有风险——若真心人灵力不支,不仅会伤及自身修为,还可能让残魂受创。”
“我知道。”沈砚将手记和承情露小心收好,语气坚定,“只要能见到她,这点风险不算什么。”他抬头看向老仆,眼中带着感激,“多谢老仆告知这些,也多谢夫人留下的线索。”
老仆摇头,眼中满是欣慰:“阿昭能遇到大人,是她的福气。老奴还要回府邸照看麦麦,就不打扰大人了。若有需要,大人可随时传讯回来。”说完,老仆便转身离开了灵草谷,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沈砚看着老仆离去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木盒,心底满是暖意。他走到潭边,将承情露倒进随身携带的玉瓶,又采了足够的忆魂草,将草汁挤出,与承情露调和。透明的液体渐渐变成淡绿色,泛着温柔的光晕,正是手记中所说的“魂桥引”。
他坐在潭边,将护魂玉片放进调和好的液体中。玉片刚接触液体,便瞬间泛起金光,与液体的绿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柔和的光柱,笼罩在水潭上空。沈砚深吸一口气,按照手记中的方法,闭上眼,开始调动体内的灵力——半生灵力如同奔腾的河流,从他体内涌出,缓缓注入光柱中。
灵力流失的痛感从四肢百骸传来,沈砚的额头渗出冷汗,脸色也渐渐苍白,可他没有丝毫停顿。他脑海中不断闪过与凌昭相处的画面:祭天台上她最后的笑容,云阶渊星河下她的低语,南境战场上她的守护……这些画面化作力量,支撑着他继续注入灵力。
不知过了多久,光柱突然暴涨,淡绿色的光芒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渐渐凝聚——凌昭穿着她常穿的银白战甲,发间别着那朵淡紫色的灵草花,正站在光柱中央,眼神带着几分迷茫,又带着几分惊喜。
“沈砚?”她试探着开口,声音还是从前的模样,却带着一丝虚幻的轻响。
沈砚猛地睁开眼,看着光柱中的身影,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他想上前,却因灵力流失过多而踉跄了一下,只能声音哽咽地回应:“昭昭,是我……我来见你了。”
凌昭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眼中满是心疼。她想伸手扶他,指尖却穿过了他的手臂,才想起自己只是暂凝的残魂。“你怎么这么傻,竟用了半生灵力……”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也红了起来。
“能见到你,值得。”沈砚笑着,泪水却越流越多,“昭昭,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有好多约定想跟你续……我们还有三天时间,对不对?”
凌昭点头,走到他面前,尽管无法触碰,却还是努力靠近他,让他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对,还有三天。沈砚,这三天,我们好好的,好不好?”
月光下,灵草谷的水潭边,暂凝的残魂与执着的等待者相对而立。夜风带着灵草的清香,裹着他们未说完的话,消散在南境的夜色中。沈砚知道,这三天的时光珍贵而短暂,但只要能与凌昭相守,哪怕只有一刻,也足以支撑他继续等下去,等那个真正重逢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