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煞漩涡的吸力陡然增强，黑色气浪像翻涌的墨汁，狠狠撞在淡蓝与金黄交织的屏障上。凌昭握着佩剑的手青筋暴起，战神灵力源源不断注入屏障，可屏障表面还是出现了细密的裂痕，如同结冰的湖面即将崩碎。
“沈砚，再撑片刻！救援队已将最后一批凡人转移至高地！”凌昭的声音穿透浪涛，传到沈砚耳中时带着明显的灵力震荡。她余光瞥见沈砚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落，淡蓝色的雾阵已不如最初凝实，显然是灵力消耗到了极限。
沈砚咬着牙，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雾阵。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经脉传来的灼痛感——昨夜为翻找云阶渊古籍，他已透支不少灵力，今早又连续催动“凝雾符”与“雾阵”，此刻体内灵力如同干涸的河床，只剩下零星的微光。
“昭昭，我……”沈砚刚想开口说“撑不住了”，就见一道粗壮的凶煞之气从漩涡中窜出，像黑色的巨蟒，直直撞向屏障的裂痕处。“咔嚓”一声脆响，屏障瞬间崩碎，凶煞之气裹挟着巨浪，朝着两人扑面而来。
凌昭反应极快，侧身将沈砚推开，同时挥剑斩出一道金色剑气，试图斩断凶煞之气。可这道凶煞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一道都要浓烈，剑气穿过气浪，只削弱了三成威力，剩余的凶煞还是擦着凌昭的战甲掠过，击中了她身后的沈砚。
“噗——”沈砚被凶煞之气击中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海水中。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感觉胸口像是压了块烧红的烙铁，灼热的痛感顺着经脉蔓延，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沈砚！”凌昭瞳孔骤缩，不顾周身残留的凶煞，纵身跃到沈砚身边，将他从海水中扶起。指尖触到他胸口时，她猛地一颤——沈砚的战甲已被凶煞之气腐蚀出一个破洞，皮肤下隐约浮现出暗黑色的纹路，正随着他的呼吸慢慢扩散。
“这是……凶煞侵体的痕迹？”凌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曾在西荒见过被凶煞侵蚀的士兵，那些暗黑色纹路最终会蔓延至全身，吸干体内灵力，可沈砚有云阶渊秘术护身，按理说不该被凶煞轻易侵体。
沈砚靠在凌昭怀中，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无妨，不过是秘术反噬，我……我用云阶渊的仙材敷几日便好。”他不敢说实话——那暗黑色纹路并非单纯的凶煞侵体，而是云阶渊“使命印记”被凶煞激活的征兆，长老曾说过，印记一旦激活，便会随着他与凌昭的接触、与凶煞的碰撞逐渐显现，直到他完成引导献祭的使命。
凌昭显然不相信“秘术反噬”的说辞。她抬手按住沈砚的脉门，试图用战神灵力探查他体内的情况，却被沈砚猛地避开。“别查了，昭昭。”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云阶渊秘术与九重天灵力相冲，你强行探查只会伤了自己，等我们回府，我自会处理。”
凌昭看着他眼底的慌乱，心中的疑虑更甚。可此刻海面上的凶煞之气仍在源源不断地涌出，远处的仙军正艰难地抵挡着妖兽的反扑，她无法在此刻追问到底。“好，我不查。”凌昭扶着沈砚站起身，将自己的灵力注入他体内，形成一层临时的防护，“但你必须答应我，回府后如实告知一切，不许再瞒我。”
沈砚点头，却不敢看她的眼睛。他知道，这个承诺注定无法兑现——只要印记还在，只要长老的催逼还在，他就不能将真相说出口，至少现在不能。
两人相互搀扶着回到云辇。凌昭将沈砚安置在辇内，转身对侍卫下令：“传令仙军，放弃原仙障，退守高地，待我与沈大人回府调遣支援后，再做下一步计划。”侍卫领命而去，云辇缓缓升空，朝着九重天的方向飞去。
辇内，沈砚靠在软垫上，胸口的暗纹仍在隐隐作痛。他悄悄从布囊中取出一枚云阶渊的疗伤仙丹，刚想吞下，就被凌昭伸手按住。“仙丹虽能缓解疼痛，却治不了根。”凌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回府后，我用战神本源灵力为你疗伤，那是上古传承的灵力，或许能压制你体内的异状。”
沈砚的心猛地一沉。他比谁都清楚，战神本源灵力不仅无法压制印记，反而会加速印记的激活——那印记本就是用上古战神的血脉之力炼制而成，与凌昭的本源灵力同源。可他不能拒绝，一旦拒绝，只会让凌昭的疑虑更深。
“好。”沈砚将仙丹放回布囊，闭上眼，靠在凌昭肩头。他能闻到凌昭战甲上淡淡的硝烟味，能感受到她掌心传来的温暖，这些曾让他无比安心的气息，此刻却让他心如刀绞。
云辇穿过云层，九重天的轮廓渐渐清晰。沈砚悄悄睁开眼，看向窗外——天际的东方，那缕从东海飘来的凶煞之气仍未散去，像一道黑色的伤疤，刻在湛蓝的天幕上。他知道，这道伤疤不仅刻在天上，更刻在他与凌昭之间，随着天裂的扩大，随着印记的显现，终将彻底撕裂他们之间的一切。
回到战神府邸，凌昭立刻将沈砚扶进内殿，准备为他疗伤。她褪去沈砚的战甲，看着他胸口蔓延的暗黑色纹路，眉头皱得更紧：“这纹路……不像是普通的凶煞侵体，倒像是某种秘术印记。”
沈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强装镇定地说：“或许是云阶渊秘术与凶煞碰撞产生的异变，你别多想，先疗伤吧。”
凌昭没有再追问，掌心凝聚起金色的本源灵力，轻轻按在沈砚的胸口。灵力缓缓注入，沈砚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印记被灵力激活，暗黑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蔓延，胸口的灼痛感也愈发强烈。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可额角的冷汗还是暴露了他的异常。
凌昭察觉到他的僵硬，停下灵力注入，担忧地问：“是不是很痛？要不我们先歇歇？”
“不用。”沈砚睁开眼，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继续吧，早一日压制住异状，我们就能早一日回东海抗灾。”
凌昭点头，再次注入灵力。可这一次，她的灵力刚进入沈砚体内，就被印记反弹回来，金色的灵力与暗黑色的纹路碰撞，在沈砚胸口爆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芒。凌昭被反弹的灵力震得后退一步，看着沈砚胸口愈发清晰的纹路，心中的疑虑终于变成了确定——这绝对不是秘术反噬，更不是凶煞侵体，而是沈砚一直在隐瞒的秘密。
“沈砚，你到底在瞒我什么？”凌昭的声音带着一丝失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我们是恋人，是并肩作战的战友，难道还有什么不能坦诚相对的吗？”
沈砚看着她眼底的失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张了张嘴，想说“我在瞒你，你是上古战神后裔，你的宿命是献祭补天”，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昭昭，再给我一点时间，等东海危机解除，我一定全部告诉你，好吗？”
凌昭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等你。但我希望你记住，无论是什么事，我都愿意与你一起承担，哪怕是生死关头。”
沈砚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他知道，凌昭的信任，正在被他一点点消耗。而他能做的，只有祈祷在东海危机解除前，能找到替代献祭的办法，能不辜负这份沉甸甸的信任。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九重天的边界处，一道暗绿色的光影正悄然浮现——那是云阶渊长老的先行信使，带着长老的命令，即将抵达战神府邸。属于他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