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十的晨雾还没散尽，青风城的小院就飘起了灵草茶的清香气。凌昭坐在暖炉旁，手里捧着刚煮好的茶盏，茶汤呈淡绿色，浮着几片银叶草的碎叶，是族叔从云阶渊送来的灵草茶特有的模样。麦麦蜷在她脚边，前爪搭着暖炉的铜边，舒服得眯起眼睛，尾巴尖偶尔轻轻扫过地面，带起一点炉灰。
“昭姐姐，茶煮好了吗？”阿泽抱着小本子跑进来，身后跟着揉着眼睛的阿禾和举着木鸢骨架的阿树。阿泽的本子上画满了新年计划，从贴春联到守岁，每一项都用红笔标了重点；阿禾手里拿着昨晚没剪完的窗花，是朵并蒂腊梅，彩纸边缘还留着细碎的剪痕；阿树则惦记着昨天李木匠帮他修的木鸢，想趁着今天没风，在院里再试放一次。
“刚煮好，等凉一点再喝，别烫着。”凌昭给每个孩子倒了杯茶，加了勺蜂蜜，“族叔说这灵草茶性温，冬天喝着能驱寒，你们多喝点，免得玩雪的时候着凉。”阿树接过茶盏，小口抿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比凝灵茶还香！有股淡淡的草香味，像灵草园的味道！”
沈砚从外面回来时，手里提着两个油纸包，是从城里老字号买的糖瓜和芝麻糖——按青风城的习俗，腊月里要吃糖瓜，寓意“粘住灶王爷的嘴”，让他上天言好事。“快尝尝，还是热的。”他把油纸包放在桌上，糖瓜的甜香立刻混着茶香飘满屋子，“李叔说下午来帮我们糊灯笼，王大娘也会带面团来，教我们做新年的面塑。”
阿泽立刻拿起一块糖瓜，咬了一口，甜得眯起眼睛：“比栗子糕还甜！我要给族叔留一块，让他也尝尝青风城的糖瓜。”凌昭笑着点头，把剩下的糖瓜装进瓷罐：“我们多留些，等新年守岁的时候吃，晚上围炉聊天，配着茶正好。”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王大娘的声音，还伴着竹篮碰撞的轻响：“昭丫头，砚小子，在家吗？”凌昭连忙跑去开门，见王大娘手里提着一个大竹篮，里面装着揉好的面团、各色食用色素，还有几支细竹条：“面团是用新磨的麦粉和的，筋道，做面塑不容易裂；色素是用甜菜根、菠菜榨的，放心吃；竹条是给孩子们做面塑底座的，省得放凉了变形。”
“大娘您想得真周到。”凌昭接过竹篮，把王大娘迎进屋里，“快坐，喝杯灵草茶暖暖身子，是族叔从云阶渊送来的，您尝尝。”王大娘喝了口茶，点头称赞：“这茶确实好，比我家那口子泡的粗茶顺口多了，等会儿我也讨点回去，给孩子们煮着喝。”
李木匠来得比约定时间早了些，手里扛着一捆细竹篾和几张红纸，还有一盏做好的灯笼样品——是个六角形的灯笼，每个面都糊着红纸，画着不同的图案，有腊梅、有灵草，还有麦麦的卡通模样，是他昨晚特意赶工做的。“先做几个小灯笼，挂在院里的树上，再做两个大的，贴在院门两侧，喜庆。”他把竹篾放在石桌上，拿起样品给孩子们看，“你们想做什么形状的？兔子、老虎还是灵草？”
“我要做麦麦形状的！”阿树举起手，眼睛盯着灯笼上的麦麦图案，“这样晚上点亮的时候，就像麦麦在发光！”阿禾则小声说：“我想做腊梅形状的，和我剪的窗花配一对。”阿泽翻开小本子，认真地记录：“新年灯笼：阿树（麦麦形）、阿禾（腊梅形）、我（灵草形），材料：竹篾、红纸、蜡烛，制作时间：下午。”
下午的小院热闹得像开了集市。李木匠教孩子们劈竹篾，沈砚帮忙糊红纸，凌昭和王大娘则在暖炉旁做面塑。王大娘的手很巧，一团普通的面团在她手里，很快就变成了栩栩如生的小兔子，耳朵尖尖的，眼睛用黑豆嵌着，还披着用菠菜汁染的绿“衣服”；凌昭跟着学做灵草形状的面塑，虽然不如王大娘做得精致，却也有模有样，阿泽见了，立刻拿出本子画下来，标注“昭姐姐做的灵草面塑，可爱！”
麦麦也没闲着，一会儿跑到灯笼旁，帮着把散落的红纸叼进竹筐；一会儿又跑到面塑桌前，用鼻子轻轻碰一碰面团，被凌昭笑着推开：“这不能吃，等做好了蒸给你看，咱们吃栗子糕。”它委屈地缩了缩爪子，转而跑去帮阿树递竹篾，虽然总递错，却引得大家笑声不断。
傍晚时分，第一批灯笼做好了。阿树的麦麦灯笼最显眼，圆圆的脑袋，耷拉着两只耳朵，红纸边缘还剪了细碎的流苏；阿禾的腊梅灯笼则缀着用彩纸做的花瓣，风一吹轻轻晃动，像真的腊梅在绽放；阿泽的灵草灯笼最特别，竹篾编成了流光草的模样，糊上半透明的油纸，晚上点亮蜡烛，能透出淡淡的绿光，像极了青风城夜里发光的流光草。
“我们把灯笼挂起来吧！”阿树抱着自己的灯笼，拉着沈砚往院里跑。沈砚搬来梯子，把灯笼一个个挂在栗子树的枝桠上，阿泽和阿禾则在灯笼底部系上红绳，绳子上挂着他们写的小福字。麦麦围着树转圈圈，时不时跳起来想碰灯笼，却总差一点，惹得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
王大娘和李木匠坐在暖炉旁，喝着灵草茶，看着院里的热闹景象，脸上满是笑意。王大娘说：“记得我小时候，过年也和孩子们一起糊灯笼、做面塑，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看着你们，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李木匠点头附和：“现在城里的孩子都不爱做这些老手艺了，还好阿泽他们喜欢，等开春了，我教他们做木工，做个小木马、小推车，让他们玩得更开心。”
凌昭靠在沈砚肩上，看着树上的灯笼在暮色里渐渐亮起暖黄的光，心里满是安宁。她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还在西荒对抗煞气，每天提心吊胆，生怕错过阵眼的变化；而现在，她有温暖的小院，有身边的爱人，有可爱的孩子，有热情的邻里，还有满院的烟火气——这才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没有纷争，没有冒险，只有平淡日常里的细碎温暖。
“沈砚，”凌昭轻声说，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等新年过后，我们把云阶渊的族叔也接来住几天吧，让他看看青风城的春天，看看我们种的流光草，尝尝王大娘做的面塑。”沈砚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暖炉的温度：“好啊，等开春雪化了，我们就去接他，再带孩子们去溪边捉鱼，去灵草园采新的灵草籽，把日子过得热热闹闹的。”
晚饭时，王大娘做了拿手的面塑，有小兔子、小老虎，还有各种灵草形状的，蒸好后撒上一层白糖，又甜又软，孩子们吃得格外香。李木匠则带来了自己酿的米酒，度数不高，带着粮食的清香，凌昭尝了一口，暖得从喉咙一直甜到心里。
饭后，大家围坐在暖炉旁，吃着糖瓜，喝着灵草茶，聊着过去一年的事。阿泽说起在云阶渊的日子，说起族叔教他辨认灵草的趣事；阿禾则讲起第一次见到麦麦时的情景，说当时麦麦缩在灵草园的角落，像只小可怜；阿树则兴奋地计划着新年要去城里看舞狮，要把木鸢放得比去年更高。
麦麦趴在凌昭脚边，啃着给它留的面塑碎屑，时不时抬起头，用脑袋蹭蹭凌昭的腿，像是在参与他们的聊天。暖炉里的木炭偶尔迸出火星，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暖暖的，窗外的灯笼还亮着，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幅流动的画。
凌昭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所谓幸福，从来都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而是这样寻常的冬夜，有爱人在侧，有孩子在旁，有亲友围坐，有茶香和烟火气萦绕。这样的日子，没有波澜，没有纷争，却足够温暖，足够安稳，足够让人一辈子都珍藏在心底。
她知道，新年很快就要来了，到时候院里会挂满红灯笼，门上会贴满红春联，大家会围在一起吃年夜饭，守着暖炉等待新岁的钟声。而这样的幸福，会像这灵草茶一样，在岁月里慢慢沉淀，愈发醇厚，岁岁年年，都不会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