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乱苍生!”
第八章 触碑文,残魂低语
石梁狭窄湿滑,仅容半足踏立,下方是深不见底、魔气翻涌的黑暗深渊。沈墨将身体紧贴冰冷的岩壁,指尖扣进石缝,艰难地向对面移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郁魔气,肺部灼痛难当。身后,玄天宗修士的呼喝声和灵力波动越来越近,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不敢回头,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维持平衡和向前移动上。怀中的宝石持续散发着温热,并非指向来路,也非前方未知的黑暗,而是隐隐指向下方深渊的某处,带着一种奇异的牵引感。这感觉让他心悸,却又莫名地感到一丝……熟悉?
就在他即将抵达石梁中段最狭窄处时,一道凌厉的剑光破空而来,并非直接攻击他,而是精准地斩向他前方不远处的石梁连接点!
轰!
碎石飞溅,本就脆弱的石梁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晃动起来。沈墨脚下一滑,整个人向下坠去!千钧一发之际,他另一只手猛地探出,死死抓住了石梁边缘一块凸起的岩石,身体悬吊在半空,下方就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束手就擒,灾星!你已无路可逃!”对面传来冷厉的喝声,几名玄天宗修士的身影出现在断裂的缺口处,为首者正是那名赵执事,眼神冰冷如刀。
沈墨咬紧牙关,手臂因用力而剧烈颤抖。绝望之际,他目光扫过侧下方的崖壁,发现距离他悬吊位置不远,有一处向内凹陷的小小平台,平台上似乎立着什么东西,在幽暗的光线下反射出微弱的暗沉光泽。
是另一块石碑的残片?比主碑小得多,更像是一块碑座或附属石刻。
没有其他选择!沈墨深吸一口气,用尽腰腹力量猛地一荡,松开抓握岩石的手,身体向那处平台坠落而去。
砰!他重重摔在平台上,翻滚两圈才卸去力道,浑身骨头如同散架般疼痛。他立刻翻身而起,警惕地看向上方,玄天宗修士暂时被断裂的石梁阻隔,但显然正在寻找其他方法过来。
他这才有机会打量身处之地。这是一个嵌入崖壁的狭小石台,不过方丈大小。平台中央,果然矗立着一块半人高的黑色石碑,样式与那巨大的镇界碑同源,但规模小了许多,碑身布满裂痕,似乎随时会碎裂。碑文也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少数几个扭曲的古老符文。
然而,就在沈墨目光落在碑文上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怀中的宝石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甚至烫得他胸口皮肤一阵刺痛!同时,他体内的烛龙血脉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双眼瞬间染上一抹金红,视野中的一切开始扭曲、旋转。
“不——!”沈墨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吼,意识便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抽离,拖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幻境之中。
不再是黑暗的深渊,而是血与火交织的苍穹。
沈墨仿佛一个孤魂野鬼,漂浮在惨烈无比的战场上空。下方,大地崩裂,山河倒悬,无数形态各异、散发着滔天魔气的恐怖存在——天魔,如同潮水般冲击着由各族修士组成的脆弱防线。法术的光芒与邪能的冲击波疯狂对撞,每一次碰撞都带来大片死亡和毁灭。
他看到了身躯庞大的妖兽被天魔撕碎,金身罗汉在污秽光芒中融化,御剑仙人如流星般陨落……惨叫声、咆哮声、天地崩裂的巨响汇聚成一首毁灭的交响曲。这就是上古之战?如此绝望,如此残酷!
就在防线即将全面崩溃之际,天地骤然失色。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笼罩了整个战场,连时空都仿佛为之凝滞。沈墨抬头,望见了那盘踞于九天之上的庞大身影——烛龙!它的身躯隐没在云雾与混沌之中,只能看到那对如同血月般的巨大眼眸,冰冷地俯瞰着众生。没有咆哮,没有激烈的搏杀,烛龙只是睁着眼,时间便在战场局部开始以诡异的速度流逝或停滞,大量天魔在无声无息间化为飞灰,或被定格成永恒的雕塑。
这是一种超越寻常力量层面的干预,是法则的体现。然而,天魔阵营中亦有至强存在,数道丝毫不弱于烛龙的邪恶意志锁定了它,虚空裂开,恐怖的攻击跨越空间,直接轰击在烛龙庞大的身躯上。
烛龙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与那些至高天魔激战在一起,战场变得更加混乱和恐怖。
幻境的视角猛地拉近,聚焦在战场边缘一个相对完整的山谷。一个浑身浴血、战甲破碎的女子,怀抱着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儿,正借助残垣断壁躲避着四处溅射的能量冲击和搜寻的魔物。女子面容苍白,嘴角溢血,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尤其是看向怀中婴儿时,充满了难以割舍的柔情与决绝。
沈墨的心脏骤然缩紧!那女子的眉眼……与他记忆中早已模糊的母亲容颜,竟有七八分相似!而她那疲惫却坚韧的神情,更是与他独自对抗血脉反噬时的感觉隐隐共鸣!
女子似乎察觉到了终极危险的临近,她低头,轻轻吻了吻婴儿的额头,泪水无声滑落。然后,她毅然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沈墨贴身佩戴的那块暗红色宝石!女子将宝石紧紧按在婴儿的心口,以一种古老而晦涩的语言低声吟诵着咒文。宝石亮起柔和却坚定的光芒,缓缓融入婴儿的体内。
紧接着,女子用尽最后的力量,将婴儿推向山谷深处一个早已布置好、闪烁着微弱光芒的传送法阵。在法阵启动的光晕将婴儿吞噬的前一刹那,沈墨清晰地看到,那婴儿的瞳孔深处,一闪而过的,是与九天之上烛龙如出一辙的金红色异彩!
光芒吞没了婴儿,也映照出女子释然却又无比绝望的面容。下一刻,一道恐怖的魔能扫过山谷,将女子连同她所在的废墟一同化为齑粉。
幻境至此轰然破碎!
沈墨的意识被狠狠抛回现实,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全身。刚才那短暂的幻境,却仿佛让他亲身经历了万载之前的绝望与牺牲。那女子是谁?是母亲?还是先祖?那婴儿……难道就是……?
“钥匙……归来……”
一个沙哑、阴冷、仿佛由无数冤魂哀嚎汇聚而成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墨猛地抬头,只见面前那块半人高的残碑,底部一道原本细微的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一缕缕精纯、冰冷、充满恶意的黑气从中袅袅溢出,在他面前汇聚成一个模糊不清、不断扭曲变幻的黑色人形轮廓。那轮廓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位置,闪烁着针尖般恶毒的红芒,正“盯”着他。
是天魔残魂!被封印在碑下的天魔残魂,因他血脉的共鸣而苏醒了!
“多么纯净……多么美味的烛龙之血……”残魂的声音充满了贪婪与渴望,如同毒蛇舔舐,“被封印万载,腐朽与孤寂……终得一线曙光……小子,感受到吗?你与我族……本就同源……这令人憎恶的封印,这虚伪的世界……都该被吞噬,被重塑……”
恐怖的魔音直灌脑髓,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引诱他放弃抵抗,拥抱内心的黑暗与力量。沈墨感到头痛欲裂,意识仿佛要被撕裂,体内原本因幻境而稍有平息的烛龙血脉再次躁动起来,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我不是……我不是你们的同类!”沈墨咬牙低吼,紧守灵台中最后一丝清明,抗拒着魔音的侵蚀。母亲的容颜,幻境中女子的牺牲,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上。
“抗拒是徒劳的。”残魂发出低沉扭曲的笑声,“你的血脉,是吾族归来的坐标,是开启通道的‘钥匙’……所谓的‘灾星’,不过是钥匙与门扉共鸣时不可避免的波动……加入我们,你将获得真正的自由,不再受这世间蝼蚁的偏见与驱逐,你将拥有吞噬一切、进化自身的无上权能……”
随着残魂的低语,一股强大的诱惑力滋生,与他体内对力量的渴望、对世道不公的愤懑产生了共鸣。是啊,如果拥有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谁还敢视他为灾星?凭什么他要承受这一切?
就在这时——
轰隆!
整个幽冥渊深处猛地一震!沈墨清晰地感觉到,脚下平台乃至整个崖壁都剧烈摇晃起来!以他面前这块残碑为中心,一股远比之前浓郁、精纯百倍的天魔气息,如同积蓄万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喷发口,轰然爆发,冲天而起!
原本笼罩深渊的天然迷障在这股恐怖的魔气冲击下,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撕碎!漆黑的魔气光柱直冲云霄,将昏暗的天空染上一抹不祥的幽暗之色。
渊内那些被魔气侵蚀的植物疯狂舞动,发出尖锐的嘶鸣,沉睡的魔物纷纷苏醒,发出兴奋的咆哮,整个幽冥渊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充满了邪恶的活力。
“哈哈哈哈哈……封印已松,气息外泄……很快,很快……感知到这股纯净本源气息的同胞便会从沉眠中苏醒,从域外归来……这个世界,终将匍匐在我族脚下……”残魂的身影在狂涌的魔气中逐渐淡化,但那充满恶意的笑声却在沈墨脑海中回荡不息,“钥匙……我们……还会再见的……”
沈墨脸色惨白如纸,半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虚弱,更是心灵上的巨大冲击。幻境中的真相碎片与天魔残魂的低语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乱如麻。
钥匙?自己是天魔归来的钥匙?那烛龙血脉究竟是什么?上古的牺牲又是为了什么?
然而,此刻他已没有时间深思。上方,玄天宗修士的呼喝声再次逼近,他们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震惊,但追捕的决心并未动摇。而下方深渊中,原本沉寂的魔气开始剧烈翻腾,似乎有什么可怕的存在正在被这泄露的气息吸引、苏醒。
前有追兵,后有无底深渊,自身状态极差,还刚刚捅了天大的篓子。
真正的绝境!
沈墨挣扎着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裂缝扩大、魔气氤氲的残碑,眼中闪过一抹复杂至极的神色。他咬紧牙关,转身面向深邃黑暗的深渊,目光投向更下方魔气翻涌之处,那里,或许是唯一的、更加危险的生路。
他纵身一跃,身影再次被浓稠的黑暗与魔气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