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救幼童，坐实灾名
晨光刺破云层，将山峦染上一层淡金。沈墨站在山神庙前，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试图将昨夜纷乱的思绪压下。今日，他必须去镇子一趟——不是为了药材，那些已然无望，而是为了打听消息。幽冥渊的异动、玄天宗修士的出现，都让他感到不安。他需要知道，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小心地将母亲留下的古籍和宝石包好，藏在庙中一处隐蔽的缝隙里。只带了少量干粮和一把防身的短刃，便踏着晨露下山。
他没有走通往镇中心的大路，而是选择了一条更为偏僻、崎岖的小径，沿着山脊蜿蜒，可以避开大部分镇民的视线。这条路他走了无数次，熟悉每一处转弯，每一棵标记性的老树。
行至半途，下方山谷中隐约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沈墨脚步一顿，眉头微蹙。这附近人迹罕至，怎会有孩子？他悄然靠近崖边，向下望去。
只见谷底一条清澈的溪流边，三四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正在追逐玩耍，看衣着是栖霞镇的孩子，大概是瞒着家人跑出来探险的。沈墨心中稍松，正欲转身离开，目光却猛地凝固在溪流对岸。
一株矮灌木后，隐约露出一双幽绿色的、充满恶意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那些毫无察觉的孩童。那东西身形低伏，皮毛呈现不健康的灰黑色，嘴角滴落着粘稠的涎液——是受了魔气侵蚀的“蚀心狼”！这种妖兽平日隐匿深山，如今竟出现在离镇子如此近的地方，而且明显盯上了这些孩子。
沈墨的心瞬间揪紧。蚀心狼虽不算顶级妖兽，但性情狡诈凶残，对于普通孩童而言，是致命的威胁。他几乎能预见到下一刻血腥的场景。
“快跑！回镇上去！”沈墨顾不得隐藏，朝着谷底厉声喝道。
孩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抬头看见站在高处的沈墨，先是茫然，随即认出是他，脸上顿时露出惊恐之色。
“是…是那个灾星！”
“他怎么会在这里？”
孩子们吓得聚拢在一起，非但没有向镇子方向跑，反而下意识地朝着溪流下游、更深的谷地方向退去。
而沈墨的喊声，也彻底惊动了那只蚀心狼。它低吼一声，从灌木后跃出，龇着惨白的利齿，不再隐藏行迹，径直扑向那群惊慌失措的孩子。
“该死！”沈墨暗骂一声，再无犹豫。他体内那股力量因急切而躁动起来，身影如离弦之箭，从数丈高的山崖上一跃而下，落地时激起一片尘土，精准地挡在了孩子们与妖狼之间。
蚀心狼被沈墨的气势所慑，暂停了扑击，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咕噜声，幽绿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气息诡异的人类。
“带他们走！”沈墨头也不回地对那些吓呆的孩子喝道。此刻他背对着孩子们，他们看不到他眼中因力量涌动而闪过的一丝金红异色，只能感受到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孩子们如梦初醒，哭喊着互相拉扯着，跌跌撞撞地往谷外跑去。
蚀心狼见猎物要逃，狂性大发，后腿蹬地，化作一道灰影扑向沈墨，利爪直取其咽喉。
沈墨侧身闪避，同时短刃出鞘，划向狼腹。然而蚀心狼动作极快，扭身躲过，尾巴如铁鞭般扫来，带起腥风。沈墨格挡，手臂被震得发麻。他意识到，寻常手段难以快速解决这头被魔气强化的妖兽。
而更糟糕的是，随着战斗的激烈，他情绪波动加剧，胸口的宝石开始发烫，体内那股烛龙血脉越来越难以压制。他必须速战速决，否则……
就在这时，跑在最后的一个小女孩因为过度恐惧，脚下一滑，摔倒在地，眼看就要被绕过沈墨的妖狼追上。
“啊！”女孩发出绝望的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沈墨眼中厉色一闪，再也顾不得许多。他低吼一声，强行引动了那股他一直试图压抑的力量。一股灼热的气流自丹田涌出，流遍四肢百骸，他的感官瞬间变得无比敏锐，速度与力量陡然提升。
他身影一晃，几乎留下残影，瞬间出现在女孩身前，一拳轰向蚀心狼的头颅。这一拳蕴含的力量远超寻常，空气中甚至响起细微的音爆声。
“嘭！”
蚀心狼被砸得头骨碎裂，哀嚎一声，倒飞出去，撞在岩石上没了声息。
然而，沈墨还未来得及喘息，就感到不妙。他体内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旦放开闸门，便难以收回。天空骤然暗了下来，方才还明媚的阳光被不知从何处涌来的乌云遮蔽，狂风呼啸卷起沙石，溪水剧烈翻涌。
更可怕的是，气温骤降，豆大的冰雹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噼里啪啦砸落，其中一些竟隐隐带着血色！
“吼——！”沈墨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双眼完全被金红色光芒占据，皮肤下仿佛有岩浆流动。他努力想要控制，但意识正被一股暴戾、毁灭的冲动侵蚀。他看到那些还没跑远的孩子们惊恐万状地看着他，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变，看着那诡异的血雹。
“妖…妖怪！”
“是他！是他引来的灾难！”
孩子们的声音因恐惧而扭曲，连滚带爬地逃走了，留下沈墨独自在风暴中心挣扎。
沈墨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抓住地面，指甲抠进泥土里。他咬紧牙关，与体内那股想要毁灭一切的本能对抗。母亲的告诫、古籍上的只言片语、对失控的恐惧……种种念头在脑海中激烈碰撞。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刻钟，冰雹停了，风势渐小，乌云缓缓散去。沈墨体内的狂暴力量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空虚的冰冷。
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着狼藉的四周：被冰雹砸得一片狼藉的草木，溪边蚀心狼的尸体，还有地上那些尚未融化的、带着淡淡腥气的血雹。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那些孩子回去后，会如何描述今天的情景？他“引来”的异象，他击杀妖狼时非人的力量，还有这满地的“证据”……
“灾星”之名，从此将彻底坐实，再无转圜余地。
他救下了那些孩子，却也将自己推向了更深的深渊。沈墨抬起头，望向幽冥渊的方向，目光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取代。镇界碑，已是他唯一的希望。
山风掠过，带着谷中残留的血腥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远方的窥探感。沈墨强撑着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没入山林阴影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