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明，雨后。青岙山道被洗得发亮，桐花铺地，像一条淡紫的河。沈砚把咖啡车停在老街尽头——那是镇口与公路的交界，再往前，就是通往外界的长坡。
2 车尾贴着一张手写告示：今日远行，咖啡免费。林羡抱着小致坐在车顶折叠凳，孩子戴一顶软边草帽，帽绳被风吹得乱飞，像不安分的小风筝。
3 远行不为生意，只为还愿——把三年前的出走，走成归途。三年前，林羡拖着空行李箱，从这条长坡离开；三年后，她带着丈夫、孩子、一罐星，原路返回。
4 免费咖啡只出两杯——一杯给养路工老赵，一杯给守亭人阿芳。两人接过，却不喝，只举在手里，像给远行者举的壮行酒。
5 老赵说：“路修好了，别再迷路。”
阿芳说：“雾散了，记得回家。”
沈砚点头，把空杯收回，洗净，倒扣在架子上，像给一段旅程合上封面。
6 出发时，阳光破云而出，落在长街尽头，像给世界拉开幕布。沈砚推车，林羡牵着他另一只手，小致被绑在胸前，小拳头乱挥，偶尔拍到父亲心口，发出“咚咚”闷响——那是孩子特有的鼓点，为远行者伴奏。
7 长街不长，却足够把三年的晨昏走成电影。每一步，都踩在过去自己的影子上——
第一步，踩到失业的自己；
第二步，踩到破产的自己；
第三步，踩到抱着玻璃罐在暴雨里奔跑的自己。
8 影子被阳光拉长，又一点点被甩在身后，像旧胶片被新画面覆盖。走到街尾，沈砚忽然停下，转身，对着长街深深鞠了一躬——不是告别，是致谢。
9 林羡也跟着鞠躬，却侧过脸，让泪藏在阴影里。她想起三年前那个清晨，自己拖着箱子，从这里离开，不敢回头；如今，她带着丈夫、孩子、一罐星，原路返回，终于敢回头——
长街依旧，人已不同。
10 再往前，是长坡。坡顶，是青岙通往外界的最后一段盘山公路。沈砚把咖啡车推上坡顶，刹车，锁轮，转身——
林羡把玻璃罐递给他，男人双手接过，高举过顶，对着山谷大声喊：
“沈林致，我们回家！”
11 回声在山谷间撞来撞去，像给未来奏一段前奏。小致被回声惊到，小嘴一撇，却未哭出声，只把拳头塞进父亲唇边，像给世界一个柔软的阻止。
12 沈砚就势吻了吻那只小手，转身，把玻璃罐放进咖啡车最顶层——星子与裂痕，金线与胎发，一并被阳光照得闪闪，像给远行者点的最后一盏灯。
13 下坡时，他推车，林羡牵着他另一只手，小致被绑在胸前，小拳头乱挥，偶尔拍到父亲心口，发出“咚咚”闷响——那是孩子特有的鼓点，为远行者伴奏。
14 长坡尽头，是公路，是外界，是未知，也是已知。两人并肩，手仍携，影子被阳光拉得老长，像两条并行的河，终于汇成一片海。
15 长街尽头，手仍携，
而携手的尽头，
是归途，
也是——
新的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