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九月三十，青岙山一早起了雾。雾缝里漏下的阳光像碎金，落在「月沉西」的木牌上，把“三周年”三个粉笔字照得闪闪发亮——今天是咖啡车落地整三年的日子，也是沈林致的周岁生日。
2 天还没亮，沈砚就在后廊生起了烤箱。他用梧桐木自制了一只旋转烤盘，底下垫着石英管，火候稳得可以烤千层。林羡揉着面团，把三年来的第一份“店庆+周岁”蛋糕做成纸鸢形状——双翼是可可戚风，身体裹着芒果奶油，尾巴用彩糖拉出渐变色，像给天空写一封会飞的信。
3 外婆负责装饰。她把去年晒干的野玫瑰瓣捣成粉，和在糖霜里，筛出细细的红雾，落在蛋糕表面，像给纸鸢披上一件落花织成的披风。
4 八点半，第一炉咖啡出杯。沈砚在拉花表面多画了一道——小小的纸鸢轮廓，翼尾刻意拉歪，像在空中遇到风。顾客觉得新奇，他笑说：“今天老板满周岁，请客。”
5 十点半，雾散了。蛋糕被搬到空地支起的木桌上，四周围着彩糖罐、手工饼干、纸鸢剪纸。小致被放进儿童高椅，小拳头攥着一只迷你木鸢，那是沈砚熬夜雕的，尺寸刚好让他握住。孩子高兴得直拍桌，彩糖罐被震得“哗啦”响，像给庆典敲的鼓。
6 林羡点燃“1”字蜡烛，火苗在风中轻轻摇晃。她低头，看孩子黑曜石般的眸子，声音被阳光烘得柔软：“小致，吹蜡烛。”
孩子当然不懂，却本能地张大嘴，“噗”地喷出口水——火苗晃了两下，竟真的灭了。围观的客人笑成一片，彩糖纸被抛向空中，落在孩子发梢，像给他下了一场彩色的雪。
7 沈砚把蛋糕切开，第一块递给外婆，第二块递给林羡，第三块留给自己——奶油入口，甜里带着微苦，像三年来的每一个晨昏。他侧头，看林羡嘴角沾着奶油，伸手替她抹掉，指尖顺势滑到她耳垂，轻轻捏了捏：“三周年快乐，也是我爱你三周年。”
8 林羡笑，却把那块沾着奶油的蛋糕递到他唇边：“尝尝，苦不苦？”
沈砚咬下一口，眉心故意皱起：“苦，但苦得刚好。”
两人相视而笑，眼底映着同一片彩糖雨，也映着同一段——被岁月发酵得刚好的人生。
9 午后，客人渐渐散去。外婆抱着小致回屋午睡，秋千在风里轻轻晃，发出“吱呀”声。沈砚把剩下的蛋糕切成小块，装进纸鸢形状的小盒子，分给路过的小孩。孩子们笑着跑开，彩糖纸被风吹起，落在咖啡车顶，像给老车插上一面崭新的旗。
10 傍晚，灯串亮起。两人并肩收拾残局，林羡忽然弯腰，从桌底捡起一片彩糖纸——玫瑰红，被夕阳照得半透明。她把它夹进账本，当作第三年的封签。
11 夜深，咖啡车熄灯。沈砚把旋转烤盘拆下，清理干净，放回木箱。林羡抱着熟睡的小致，站在后廊，看远处山脊的月亮升起来，像给三年时光盖上的邮戳。
12 她轻声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动尘埃：“沈砚，三年后，我们换个大一点的店吧？”
男人把木箱扣好，起身，从背后环住她，掌心覆在她手背上，声音低而稳：“好，换个大店，再换个——大一点的蛋糕。”
13 月光移过，彩糖纸被风吹得“沙沙”响，像给未来奏的前奏。林羡低头，看孩子嘴角还沾着一点奶油，她伸手抹掉，却听见极轻极轻的一声——
“咯。”
是孩子梦里发出的笑，像奶泡破裂，又像星星相碰。
14 她抬头，与沈砚相视而笑。两人之间，三年时光被蛋糕刀切成一层又一层，苦与甜交叠，却刚好够成——
此刻的圆满。
15 蛋糕三载，彩糖霏，
而霏雨尽头，
是两个人、一只小纸鸢，
并肩坐在月光里，
等下一个——
苦甜交加的周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