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致满半岁那天,江城中级法院发来传票——林氏旧案重审的终审,定于六月三十日。那天,也是沈林致出生整整一百八十天。
2 清晨,青岙山被雨水洗得苍翠, coffee车却暂停营业。林羡把最后一份证据材料塞进文件袋,回身看沈砚——男人正把襁褓里的小致按在胸前,像抱着一枚小小的盾牌。
3 车程两小时,孩子一路睡,呼吸轻得像风。林羡靠在副驾,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沈砚空出右手,覆在她手背上,掌心温度透过皮肤,像给电池续电。
4 法院还是那座法院,石阶却被雨水洗得发亮。林羡下车,抬头看高悬的国徽,光线被云幕滤成淡金色,像给旧日伤口镀上一层温柔。
5 大厅里,双方律师已到齐。沈氏代理律师递来一份和解意向:承认当年“不当竞争”,愿以现金加股权方式,赔付林氏原债权人七千四百万;条件是——林羡撤诉,不再追究刑责。
6 林羡翻看意向书,指尖在“七千四百万”上停了一秒,抬眼望向被告席——沈崇文坐在轮椅里,头发花白,氧气导管从西装领口探出,像一条不肯死去的蛇。老人目光浑浊,却在与她相撞时,微微颔首,像给十年恩怨,点上一个潦草的句点。
7 她侧头,看沈砚。男人抱着孩子,目光沉静,却在她看过来时,轻轻摇头——不是劝阻,而是尊重:你决定,我跟随。
8 合议庭宣布休庭二十分钟,允许双方最后协商。林羡起身,走到走廊尽头,推开一扇窗。雨后的风灌进来,带着泥土与青草破土的腥甜,像十年前那个暴雨夜,也像今夜初来的夏。
9 她掏出手机,对着B超单拍了一张照——黑白影像里,小致蜷缩如豆,旁边写着:孕7周。她把照片发进微信,仅自己可见,配文:
“如果世界太吵,就听心跳。”
10 回到调解室,她开口,声音不高,却足够让满室安静:
“我接受赔偿,但有两个条件:第一,沈氏集团公开道歉,登报七日;第二,设立‘林氏印业文化遗产基金’,每年利润8%用于乡村印刷文化保护。否则,我坚持追究到底。”
11 律师哗然,沈崇文却抬起手,微微颤抖,却重重落下:“同意。”老人目光穿过她肩膀,落在沈砚怀里的婴儿脸上,眼神有一瞬的松动,像坚冰被春光照了一下。
12 和解书签字的瞬间,法槌落下,声音在法庭回荡,像给十年恩怨,盖上一枚朱印。林羡握着笔,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却在最后一划收锋时,轻轻顿了顿——仿佛给某个看不见的伤口,缝上最后一针。
13 出法院时,夕阳破云而出,光线被雨水洗得澄澈,照在石阶上,像给归途铺了一层酒。沈砚一手抱孩子,一手扶住她肘弯,掌心温度透过皮肤,像给电池续电。
14 台阶下,记者蜂拥,镁光灯闪成白昼。林羡却停下脚步,转身,对着法院高悬的国徽,深深鞠了一躬——不是给法律,不是给过去,是给那个曾在暴雨夜抱着玻璃罐奔跑的自己。
15 沈砚抱着孩子,也跟着鞠躬。小致被强光惊到,小嘴一撇,却未哭出声,只把拳头塞进父亲唇边,像给世界一个柔软的阻止。沈砚就势吻了吻那只小手,抬头,对着镜头开口,声音低却稳:
“沈氏集团,公开道歉,今日开始。”
16 夕阳继续下沉,光线越来越亮,像给两人镀上一层醉意的金。林羡伸手,接过孩子,襁褓上的蓝被夕阳染成微醺的紫,她低头,把额头贴在孩子额心,声音轻得像怕惊动尘埃:
“小致,我们回家。”
17 车灯亮起,绿皮小巴驶离法院。后视镜里,夕阳把整座建筑涂成蜜色,像给旧日伤口,涂上一层温柔的止痛药。
林羡靠窗,看光线一点点沉下去,却不再害怕黑暗——她知道,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而她们,终于可以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地活着。
18 法院夕阳,扶醉归,
而归途尽头,
不再是深渊,
是灯,
是岸,
也是——
终于和解的自己。